说罢又低头看许棠,冷冷道:“要怪只怪你命不好,谁让你服侍谁不好,服侍太后娘娘?你要能与我一样,是服侍陛下,又何至于如此?”
许棠嘴里一片血腥味,她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可她却还是觉得疼。
她看着那阴鸷的脸,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霍然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狗阉贼!你如此轻贱人命,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我许棠就算是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索命!若有来世,也定叫你死于我手!叫你生生世世做那阉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凭什么?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凭什么要被如此轻贱!
如今活不下去,忽然也就被抽空了恐惧。
她就是恨!恨老天不公,恨父母将她卖入深宫!恨这狗贼!
那太监显然是半点不惧,反倒是哈哈大笑,更是挥刀一下斩断许棠的手,无所谓道:“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许棠被狠狠摁在地上,那太监一脚踩在了许棠面上,嚣张又肆意:“如今也不过是蝼蚁。”
许棠恨意滔天,死死盯着那太监:“我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叫你不得好死!”
那太监同样盯着许棠:“那你就来啊。”
随后,那太监无所谓一挥手:“拖下去,让他们都瞧瞧,这就是不说实话的下场!包庇叛党,死不足惜!”
许棠被死狗一般在地上拖拽,心中恨意滔天,她看见所有宫人眼底的惊惧,看见那些兵丁无所谓的冷漠。
寿康宫的青石板上,拖拽出长长的痕迹。石板缝里,都被这种红色液体填满。又渗进底下的土里。
“老天不公!”许棠嘶吼着猛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挣扎得太剧烈,甚至几乎从床上翻落下来。
这么大动作,吓得许棠身边的许梅也惊了一跳,从睡梦中醒来。
许梅皱眉看着地上愣愣出神,惊魂未定的许棠,压低声音骂:“你要死啊!爹妈听到了,你想被打?”
说完也不管许棠,裹紧了被子,不满的又睡过去。
许棠坐在地上,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可是她一点不觉得冷,反倒是冰冷的身子一点点的重新回暖过来。
只是她有些糊涂,为什么失去意识后,再一睁眼,就忽然一切都变了。
她没在宫里。
也没有阉狗。
只有漏风的房子,黢黑的一切,以及刚才许梅的骂声。
而且许梅的枕头上有个小团乳白色的光,像是个小小的蜡烛。
一切都透出一股怪异来。
许棠愣愣盯着那团光,良久才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登时疼得倒吸凉气。
真的,这是真的。
她还活着?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许棠发现没有伤!
再摸了摸自己的手,竟然也还在!
那些惊惧和恨意一点点散去,她也逐渐平静下来。
那些事情发生过,绝不是梦。若是梦,断没有那么真实。
可是她又在眨眼之间回到了这里
想了想,又觉得不确定,许棠一骨碌爬起来,爬上床,费力的盯着睡着的许梅瞧
那团光勉强照亮了许梅的脸,看上去熟悉而稚嫩。
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纵然贫穷,却还是鲜亮水灵,像是花儿一样美好。头顶上那个光团,也显得格外的可爱温暖。
许棠试探着去触碰那团光,却发现手指穿过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那团光,看得见,摸不着,扑不灭。
许棠研究了一会儿,也没个所以然,最后就索性先忽略。
许棠思量许久,觉得还是不放心,就伸出手指捅了捅:“大姐?”
许梅被弄醒,一睁眼就看见许棠在黑暗里微微闪烁光芒的眼睛,以及模糊的轮廓。
许梅吓得猛一激灵,“嗷”的一嗓子就叫起来。
许棠也被吓了一跳,还被推得一个趔趄。
许梅随后也反应过来,暴怒的就骂:“你要死啊!大半夜不睡觉!别以为过几天县太爷就把你领走,爹娘就不敢打你了!”
许梅的话让许棠一下愣住:“过几天?带我走?”
她心头更是生出一股怪异感来。
许梅没好气:“你睡糊涂了?这样的好事儿都能忘!”
看着许棠呆住的样子,许梅也懒得再理她,重新拉过被子睡下,睡前还不忘威胁:“再折腾我打你!”
许梅从小就泼辣,最能欺负管教他们这些小的,所以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许棠却完全没功夫去理会许梅。
以前她没离家的时候,是真怕许梅。可十年磨砺,她早已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怎么会怕几句话的吓唬?
更何况,她还经历了那样的事儿。
世上许多事情,其中的恐惧,才是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与这些比,其他的东西,又算什么?
死,才是最可怕的。
许棠按住胸口,觉得仿佛那地方在隐隐作痛。
之所以不和许梅计较,是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件事情:过几天,就是她踏上进宫之路的日子!
景光二十三年,宫中大肆采买宫女。
全国各处,便开始张罗此事。
所有六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女童,都可以进宫,只要父母愿意,便可以签上一张ishn契。
县太爷亲自过来带人走只要被挑上的,就可以当场领钱交人!
许棠当初就这样,被卖进了宫。
许家今年收成不好,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让许棠进宫去当宫女。
许棠的娘王氏流着泪跟她说:“家里也吃不饱,进宫了,好歹能活命。”
许棠懵里懵懂的答应了。
没办法,饿得实在是难受心慌。
可进了宫,她才知晓,宫里的日子,并不比家里好。甚至更可怕。
以至于进宫后那些日子,没有一日她不想家,不想出宫。
黑暗里,许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不远处偶然有狗叫声传来。
许棠猛然攥紧了拳头:虽然不知道现在怎么一回事儿,可是她绝不要进宫!
福运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