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歇着,我来。”唐虞连忙上前帮忙。
“不用,你不知道这些书怎么放。你把坐垫都铺好,再把那两张矮几挪到长案边。”
“是的,夫人。”唐虞一边答应着,一边看苏葭湄脸色,让她震惊的是,苏葭湄面无喜色,一如既往沉静,甚至还带着冷漠。
唐虞这就搞不懂了,夫人的自控力再好,也不至于是这样的表情吧。
唐虞帮着苏葭湄将小间整理好了,奕六韩在外间喊着:“小湄,快来,开饭了。”
苏葭湄来到主屋,拥挤的主屋勉强放进了一张大食案,这是歌琳那边的食案,往常都是请苏葭湄过去吃,或者给苏葭湄送一份饭过来。
这是第一次在苏葭湄的屋子里开饭。
食案上摆着一盆蒸饼,几盘野菜,一碟肉干。
奕六韩已经开吃了,拿着一张蒸饼大口嚼着,含着满嘴食物指着对面座位:“小湄,快坐下吃饭。”
柳书盈端来铜盆,苏葭湄洗了手唐虞捧上巾帛,苏葭湄将手擦净这才在奕六韩对面坐下,轻轻抚平裙裾。
奕六韩拿了一张蒸饼递给苏葭湄:“午饭时间都过了,饿坏了吧?”
苏葭湄接过,放在面前的陶碗里,先不吃,而是看了一眼墙角,问道:“漏壶呢?”
奕六韩转着脑袋,发辫跟着甩动:“刚才我还看见了,那会儿是未时二刻。”
这时只听唐虞说道:“漏壶在这里。”
她将铜制漏壶从一个矮柜旁边拧出来,重新放回原处:“未时三刻了。”
苏葭湄目光跟着漏壶走,顺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奕六韩的兵器架占据了整个东墙,数十柄刀鞘剑鞘在昏暗的室内流溢着暗沉沉的光泽。
“点灯吧,太阴沉了。”奕六韩吩咐侍女,“不然对面坐了大美女我都看不清。”
唐虞和柳书盈连忙去点灯,同时相视而笑:汗王真会逗夫人开心。
果然,苏葭湄一直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点暖色。
灯点起来了,室内弥漫着温暖而又柔和的光。
她没想过能和他单独用餐,记忆中,每次都有歌琳在。
心间有温柔而酸楚的水波漾过,苏葭湄竭力控制住自己,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饼吃,问道:“赫比大叔今日不是给夫君献宝刀吗?怎么没看见兵器架上有?”
奕六韩眼神一动,笑道:“你怎么知道宝刀不在兵器架上,你好好看一看。”
苏葭湄还是低着头,小口地咬着饼,说道:“两柄鲛鱼皮刀鞘,一柄日月纹金铜刀鞘,一把缠金丝犀角剑鞘,一杆梅花枪,三杆龙舌长矛……”
她没有看兵器架,就将上面插的兵器全都说对了。她常去隔壁吃饭,说明她每次都有暗暗留意与观察。
他对她竖起大拇指:“小湄的眼力和记忆力远超常人。”
她脸色不变,只有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是被他夸赞的喜悦。
“夫君还没告诉我宝刀去哪了?”
“你猜猜。”奕六韩兴致勃勃地说,用筷子夹了肉干和野菜放进苏葭湄碗里。
苏葭湄从食案上拿起筷子,将肉干夹进嘴里,想了想,迟疑着问:“难道送人了?”
“对,是送人了。”奕六韩又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大口,同时往嘴里送了满满一筷子野菜,“你猜猜送谁了?”
“赫比大叔用昆仑神乌为可汗打的宝刀,专门敬献给你,你却送人了。”苏葭湄慢慢嚼着硬邦邦的肉干,“这个人必是你心中极在乎的,而且他应该也擅长使刀。”
苏葭湄用筷子轻点着碗里的饼,一双水杏大眼轻轻转动着,思索着。
奕六韩一张饼下肚了,开始吃第四张饼,给苏葭湄碗里又夹了几片肉干,笑嘻嘻地等着苏葭湄猜。
一旁伺候的两名侍女见夫人与汗王言语投机、其乐融融,心中甚喜。
唐虞满面喜色,低头偷笑。
柳书盈比她含蓄,只在眉梢眼角露出淡淡喜悦。这时,柳书盈突然浑身一震,一个默默呼喊无数次的最最心爱的名字刹那间冲进她的耳朵、掀动她的心房
“是阿部稽。”苏葭湄将筷子一放,抬眸望着奕六韩,眼中波光潋滟,绚丽动人,“夫君将宝刀赐给了阿部稽,对不对?”
奕六韩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朝柳书盈看去:“你看你家夫人多高兴,她这是为你高兴啊!”
柳书盈含羞垂首,唇际抿着一丝浅笑,裙裾和袖边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