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谕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道:“以前我年纪小,即便知道拖累了叔叔婶婶,也有心无力。现如今我长大了,到了能顶门立户的年纪了。今日便请族长叔祖和七叔爷来,给我们两房分家。往后我们姐弟三人依自己的能力,过自己的日子,再不拖累叔叔。等我再长大些,赚的钱多了,这两年叔叔婶婶抚养我们的费用,我会还给叔叔婶婶,今日也会立下字据,请二位长辈作个见证。”
“方谕,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说了你们拖累我们了吗?而且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了,你想念书,二叔砸锅卖铁都要送你去,你怎么还说这样戳我心窝子的话?”
陆明礼急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好起来,脸色也十分难看。
郑氏整日在他们面前抱怨,话里话外说三姐弟把家都吃穷了;他让陆方谕别念书,也是说家里困难。虽说这也算是实情,毕竟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一房的家底子,大哥去世前给他的银子,谁也不清楚。
但至少,村里人知道陆家的田地有大房的一份,房子也一样。两个房头既没分家,不管怎么的,他都有抚养侄儿侄女的责任。
陆方谕说不拖累他们才分家,又说会还这两年的抚养费用,这就是明晃晃打他的脸了,还是在两位长辈面前。
陆方谕没理他,继续对陆文林和陆厚仁道:“我知道叔叔当我是一家人,才说不拖累的话。但实际上,确实是我们拖累了叔叔婶婶。我们毕竟是两房,就算现在不分,以后也是要分的。与其现在让叔叔婶婶为难,不如现在就分了家,各过各的,也能让叔婶少操些心。”
他深知,这古代,孝这一字能压死人。
陆明礼虽不是他父亲,却也是亲叔叔,不管他拿了大房多少东西,原主三姐弟这两年也确实是靠着陆明礼在生活。他说陆明礼的好话没什么,真好还是假好,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可他要是说一句陆明礼不好,大家就会觉得他是白眼狼,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坏,不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忘恩负义。
所以,他半句坏话都不提,只说好话。可即便他说好话,也照样能能噎得陆明礼说不出话来。
果然,陆明礼嘴巴半张,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只能反反复复地道:“真没拖累,哪里是拖累?你是我侄儿,我抚养你不是应该的么?”
可有郑氏平时对抚养三个孩子的抱怨,又有陆明礼不想送侄儿上学的举动,他这否认,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陆义林见状,暗自点头,心里又纳罕,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看走眼了,怎么没发现陆方谕这孩子竟然如此出众?瞧瞧刚才的话,说得真是太有水平了,既堵了陆明礼的嘴,又让人觉得他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即便以晚辈的身份闹分家,也不是他的错,他是被逼无奈——至于怎么被逼,那就由他人脑补了。
“方谕啊,你不想拖累叔婶的心是好的,不过你也要量力而行。你跟叔叔婶婶分家以后,怎么过日子,你想过吗?分家了,田地自有你一份,只是没人耕种,没有收成,你拿什么过日子?还有你姐姐也已十六岁,亲事不能再拖了。没有长辈帮着张罗亲事,你又该如何?这些,你可有考虑清楚?”他问道。
既然发现陆方谕是个可造之材,他自然不会由着他胡来。
现在分家倒是一时爽,但过后发现日子过不下去,没钱念书,只得回来种地,那他们陆家可就损失了一个人才。不分家的话,就算陆明礼再不愿意送陆方谕念书,有他这族长和陆厚仁这个叔叔在,陆明礼不愿也得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