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很美,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年少时候。那时候的林请越,心太小,小的只装得下一个人。或许是自她出生起,又许是自她懵懂晓事起,那个人就在她的身侧了。她早已记不得与他的初次相遇了,因为许是有了上辈子的缘分,他们相伴相知的十几年才会来得尤其的容易。
他不惯笑,甚至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愁绪,可她偏生就欢喜看他。而他生来就是不凡的,在她尚在襁褓之时便已通晓四书五经,年纪又长她几岁,竟做了她半个师父。由于母亲与皇后的关系,她常能入宫见到他,相处的时日也是多的。他教她习字,授她音律,伴她读书。她早已离不开他。
而他却又是高高在上的,高的她不敢去奢望相守。他们常说,她与贤王家的小世子才是命定的姻缘,一到了年纪,就会完婚。因而她觉着只有认命了,她一向是相信命的。如果不是那日高高在上的他竟翻过后院的高墙到了她的闺房,隔着彩绘屏风,问她,可愿做他的妻?她可能永远觉察不到那股子暗涌的情愫,早已一发不可收拾的漫了出来。她终于在屏风的另一头,心下荡漾,应许下这一世来。
他没有说过动人的情话,可她的眼中,他的一举一动,胜似诗经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情话。她不晓得他是如何做到的,总之,她竟真的被许配给了他。
那晚,红烛映衬出二人缠绵的身影,她终于可以将自己的一缕青丝交付与他,可以将那话说与他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只是,身在皇家,日子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晚的风刮得好大,屋子里的暖炉让整个昭台殿的人都汗流浃背,却只有她一人心如死灰。孩子的啼哭声明明还一直环绕在她昏昏欲睡的脑中,再醒来时,她们却都告诉她,那是个死胎!阴谋?阴谋!一向温婉娴静的她发了疯似地,冲到她期许一世的夫君殿门前,那段话却更如冬月寒冰化的水,正浇在在她原本还带着几分希望的心上,让它彻底死去!
那女人道,“当下形势如此,林家人的血脉里,流不起你的血。”
他只问道,“非如此不可吗?”
那女人柔声道,“你们都还等得起。你狠不下心的事,母后会助你一臂之力。只不过,得记着了,要登上那高位的人,必须得狠得下心。”
他沉默着,不再说一句话。她却在殿外,心如刀绞,昏死过去……
这三年来,这段话,如针扎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拔除。这,就是皇家。
巧珍从外间端了碗汤药呈进来,隔着屏障,跪在那儿候着。我望着熟睡中的刘朝宗,他的手正搭在我的身子上,让我动弹不得。我本欲示意巧珍先退了下去,却不想,微微一动,便惊醒了他。
他睁眼见了我,皱眉道,“气色怎么这么差?”
我摇摇头,也不说话,依偎在他怀里。
巧珍见他醒了,声音竟有些发颤,“殿下可是忘了今天的日子?”
他扶了扶眉,对我道,“今天可够你热闹了。”
我笑不出来,也不愿去琢磨,索性闭了眼睛,让他自己告诉我。
“阿丑昨日到帝都已是子时了,父皇便特许了他今日再来朝见。”他难得地笑笑,“你们姐弟二人,总归是今日就见得上面的。”
阿丑竟已经回来?原本还以为,要到年底去了。我抑住心头的喜悦,问道,“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