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珞伽似乎并不打算计较。
“王师曾为天子刘宏帝师,经常出入宫中,阳翟公主年幼贪玩,天子宠爱阳翟,又信任王师,常让她随王师出宫。”
陆翊回忆起这段往事,神色复杂,“家母与班师母为闺中密友,两家往来颇多,恰巧我与阳翟同年,是以常在一起玩耍。”
“原来是两小无猜呢!”珞伽嫣然一笑,暗中却紧咬牙根。
“也不知阳翟在宫中都跟谁学了些甚么,有一天突然当着大人们的面,说等长大了,要让我为驸马。”
陆翊说到这儿,颇感无奈,“这可把家母吓坏了,急忙谢绝。”
“多好的事,那可是大汉朝的皇亲国戚呢!”珞伽笑靥如花,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嘿,你道皇亲国戚那么好当呢!”
陆翊一脸苦笑,“班师母的堂伯班始,当年娶阴城公主为妻,因不堪公主荒唐跋扈,一怒杀之,结果落得满门抄斩。听到驸马二字,哪怕是孩童顽笑,家母也倍感惶恐。”
“你那时态度如何呢?”珞伽关心的细节看来不少。
“我当时不过五岁,哪懂甚么驸马不驸马!”陆翊见珞伽计较此事,心底竟有些莫名的喜悦。
“只是我不喜阳翟自以为是,又见家母一脸惶恐,就大声告诉阳翟,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做她的驸马!”
珞伽神色淡然,虽不说话,眼神却柔和了下来。
“阳翟听了很不高兴,但并未再说甚么。”陆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她趁无人之时,突然拔出玉簪,冲我连划几下,还大声哭喊:这是本公主留的记号,你这辈子都休想跑掉!”
“小小年纪,竟如此残忍!”珞伽忍不住大怒,“帝王之家,无论男女,果然都没甚么好东西!”
“王师为此事与天子刘宏一番理论,闹得不欢而散,自此不再入宫。”陆翊言下颇多唏嘘。
“其后不久,王师在冷龙岭败北宫泰,师母病逝家中,王师心灰意冷之下,决定远赴碎叶城隐居,家母怕阳翟再找麻烦,与家父商议后,就让我随王师离开雒阳,来到此间。”
珞伽听完不语,神情黯然。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与陆翊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只是陆翊虽然从小离开父母,但父母到底还健在,比起她来,其实还要幸运一些。
两人陷入沉默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珞伽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这些年你一直未曾回去过么?”
“家母曾托人带来讯息,阳翟每年都到家中造访,打探我的讯息,家母让我未娶妻之前,绝不许回到雒阳。”陆翊一阵苦笑,“我十岁之时,即已得知阴城公主之事,这种状况,哪里又敢回去呢?”
珞伽知道以陆翊如今的本事,其实根本无须惧怕阳翟,但既有父母亲族在雒阳,却又不得不怕!
“当年离家时,家母将这枚枫叶给我,泪流不止,至今历历在目。”陆翊扶了扶额前的白金枫叶,有些伤感,“也不知要到何日,方能回得去了?”
珞伽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眼波中尽是温柔。此刻的她,早已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夜叉瞳,倒像一位邻家小姐姐。
“你呢?这张夜叉铜具,有甚么故事?”陆翊始终是个开朗的少年,不愿意长时间沉浸在伤感之中,“担心自己太丑,会吓到别人?”
“没话了,相杀吧!”小姐姐瞬间变回夜叉瞳,她当然知道陆翊在开顽笑,但没有哪个女子能接受“太丑”这个评语,珞伽更不能!
“陆大哥!夜叉姐姐!”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人抬眼望去,惊觉离南岸渡口已经不远,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高岩上,举着一个巨型木鸢,冲着两人不断挥舞,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甘宁。
“撑木筏过海的事,也只有这小子干得出了!”陆翊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讶,他实在太熟悉甘宁了。
“那个木鸢,怎地被他发现了!”珞伽对木鸢有着特殊的感情,纵然甘宁是陆翊的亲近小弟,亦让她感到不快。渡海之前,她特地将木鸢藏在高岩上,就是不愿别人拿到。
“木鸢不过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人和一起经历的事。”陆翊注意到了珞伽的神色,轻声安抚。
珞伽星眸闪过一丝羞涩的喜悦,神色缓和下来。
“嗷呜~!”甘宁在高岩上一声狼嚎,用力一蹬,连人带木鸢跃起,在空中滑行出十余丈,缓缓落入水中。
珞伽在陆翊的指导下,松开帆绳,降速靠岸。
“太有意思了!”甘宁拖着木鸢游到岸边,一脸兴奋,“这个木鸢,我猜一定是陆大哥的,对不对?”
“太对了。”陆翊笑得十分开心,“你回趟学苑,替我捎一个口信给公孙大娘,这个木鸢,就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