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母听后立马招呼两个嬷嬷把锦华自锦凳上慢慢扶至床边脚不沾地坐好,锦母蹲下身,脱了锦华事先穿了的白袜素锦鞋,拿过一旁宫女托盘里的红棉袜和红锦缎绣金丝莲花的凤履帮锦华穿好,凤履鞋头立着的两只金孔雀嘴里吐出一串快要垂至地面的红玉珠子,煞是好看。轻一挥手,事先准备在一侧的老姑姑用红布托盘端着一碗红颜色的红枣桂圆银耳粥上前,锦母拿过粥,看着锦华,一边喂着她吃一边细细叮嘱她即将为人妇为人妻为人母应有的言行。
“母亲如今也没有话说的了了,要说的前几日便也不断说给了你听,韩姑姑想必也教了不少。只一点你要记住,夫妻之道,忌猜忌,忌疑心;君臣之道,忌莽撞,忌傲世;亲朋之道,忌多言,忌无心;主仆之道,忌严惩,忌交心。这些虽不能全部囊括,但宫中大抵都是如此,你从小聪慧,心思敏捷,母亲相信我的锦华必定一生长乐无忧。”
母亲轻柔的嗓音一如十八年来的一样,柔柔的,暖暖的,就像甘泉润过心间,再多烦忧也消失无踪。不禁让锦华听了一股酸涩涌向鼻尖,眼眶泛红,母亲的教诲从今往后怕是再难听到了,多日来知道自己即将嫁人的淡然在这一刻全部被离别愁绪沾染,看着母亲温柔娴静的脸,锦华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糊了妆容。
锦母看见锦华这样强忍住欲流的眼泪轻声安慰:“傻孩子,哭什么,你该高兴!”
“嗯……”锦华不敢说话,怕一张嘴就是哽咽声,只是紧抿唇欲哭不哭的可怜模样不禁让离的近的几人看见有些感同身受般湿了眼眶。
“母亲……”门外锦洵久不见人出来便又沉声唤了一声。
锦母与锦华连忙平复情绪敛了满脸不舍,锦母接过韩姑姑递过来的红蚕丝半透明头纱给坐在床上的锦华戴好,随后便唤了锦洵进来。锦洵一进门便看见妹妹穿着一身红金色嫁衣坐等着他来,怔了一瞬,虽满心不舍与酸涩但他素来情绪不外漏倒也没叫人看出什么,只是走上前对着锦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锦华,兄长来送你了!”
母亲的嘱咐没有让她哭,离别的愁绪没有让她哭,兄长一句话眼泪便是决了堤一般汹涌而出,锦华怕花了妆容不吉利,忙低头,“啪嗒”一声滴在丝质嫁衣上,声音有些响亮。锦洵看见轻轻叹息一声,“可不能哭,你嫁的不是寻常人家,断没有哭嫁一说。”
“好。”带着鼻音答了句。
随后在锦华面前弯腰蹲下,一双结实的大掌拖着锦华的腿弯不让它碰地,锦华见状伸出素白双手勾住锦洵的脖颈,而锦洵则站直身用力往上一举便率先走出寝阁。身后诸人看他们出去后才几丈远远的跟着,锦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侧身低声在琉雪耳边说了几句,琉雪听后福了福身便匆匆往寝阁方向跑去。
守在门外的喜婆看见锦洵背着新娘子出来,连忙扯开嗓子喊到:“出阁喽!”声音高亢嘹亮,大半个府中都能听见这一声带喜色的唱念。
侯在必经之路的仆从听见便一个个把事先拿在手里的鞭炮用红香点着,鞭炮声传至大门处,守在一旁的百姓和城主府的护卫丫头不由得会心一笑也拿出鞭炮纷纷点燃,一时间从扶桑阁至府门外这一路可谓是鞭炮声经久不绝,连微风送来的空气中都好似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锦洵把锦华一路背至正厅,随后走到正中轻缓的放下于高堂前铺着的红莲蒲团上,上首锦父穿着一袭绛紫色祥云官袍早就等着,而锦母也走小路如今也坐在一侧看着堂下女儿一身红衣即将嫁做人妇。
“奉茶!”宫中挑选的专执婚堂礼仪官员见锦华跪下便高声唱道。
锦华透过头纱端起丫头递来的茶盏双手至于头顶清柔道:“父亲请用茶!”锦父接过微抿了一口便放至一侧。
略侧了侧身对着锦母,同样的动作与话语,“母亲请用茶!”
锦父看见锦母放下茶盏这才对跪着的女儿语气稍显严肃的告诫道:“于宫中行事,切记不可太柔、太刚、太强、太倔,太刚易折,太柔易弱,太强易失,太倔易伤,唯有不偏不倚正好。你性子偏刚偏倔了些,必定要记住为父的话。”
“锦华谨记!”知儿女者莫若父母,锦华知道父亲这是为自己着想,牢牢记住了父亲与之前母亲说过的话。
也正是因为这两番话,锦华在以后与羿尧的相处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于宫中处事更是避开了许多次与她擦肩而过的危险阴谋。
锦母没有再说什么,拿过一旁锦盒中的物什俯身拉过锦华的手替她带了进去,“这是你姥姥在母亲出嫁时给我的,说是传了有百年,叫云色,福气深厚,如今便给你了,让它保你福禄安康,母亲心里便也宽慰些。”
锦华微低头一看,是一只无色玻璃种翡翠手镯,透明度极高,里面捎带有一些绿色的飘花,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外面一圈荧光,真可谓质地细腻,纯洁无暇,衬得锦华白嫩的纤细手臂愈发柔美,当真与天际白云一般。
“多谢母亲!”素手轻收于红袖中。
礼官见状又高唱了一声:“拜别!”
锦华直起身子,隔着红纱看向高堂上双亲位置低头磕地拜了三拜。
“成!入轿!”
韩姑姑上前帮着锦华转过身子面向厅门,锦洵仍是在锦华身前蹲下背着她上轿,从厅堂走至府门外,一路都有丫头们手提竹编花篮向空中洒下剪的小小的红色牡丹花瓣,一时血色飞扬,当真应了那一句“天降富贵”!
府门外,舞显穿着褐色铠甲,为应景披着大红披风,头盔上缀的也是红丝穗子,他身旁马背上的东西一律是赤色,前面立着二十几人手中各拿着不同的乐器做鸣锣开道用。身后不远处是一辆四匹通身红毛的汗血宝马拉着的红木大车轿,两扇车帘是用红锦缎绣有富贵花鸟图案做成的,其他三面各有一扇大窗,窗帘是纱质的,不过里头还垂了一排红香木珠帘,若是行动起来必定叮当响,格外别出心裁。车轿四角各挂有一盏小巧玲珑的八宝琉璃灯,等下缀着长长的红锻流苏,四周车檐下则是与车内帘一般全都是红木香珠。车轮与车辕上皆订满了鸡蛋大小的铜钉,可想而知坐起来必定稳当无比。再后面就是前些日子刚到五十几个宫女太监们扬着的旗幡和提着的各色宫灯了,最后才是侍卫和御林军共同保护的一百六十担聘礼和锦府送出的嫁妆。
锦洵刚背着锦华在喜婆和全福嬷嬷的引领下走至府外,由舞显领头迎亲的五百多人齐齐跪地高呼:“恭迎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尾音一落,回声响彻天际,同时也让锦华知道,她真的要出嫁了,她从穿上嫁衣那一刻起她就不是锦华,只是凌沅皇朝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