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我确实不曾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自卑而恼怒过。但我心里并不能说毫不在意。
这具身体,连剑都举不起来。
这头发,从来没有长到胸口过,从来没有单靠它自己挽出一个正常的出身于宫内的少女该有的发髻过。
我居然在这样的一具躯体内过了十五年。
不长不短的十五年。
如今我十五岁。
一个本该是女童转变为少女,各式各样神奇的变化迅速的展开的年纪。
我回去,十五年来在平日里少有的按照品级,规规矩矩的收拾了一次自己。假发,首饰,各式规矩的装扮层层叠叠的穿在身上,尚未迈步只是微微一偏,便是环佩叮当。
我素来穿的简单随意,一切只以轻便简洁为主。因为头发短,又不爱假发,发饰也只是稍微别上几只,多了后那脆弱的发髻也承受不住。现下这般盛装,竟是被发饰扯的头皮发痛。
都不用在镜子里仔细打量自己就能明白,这个少女脆弱的一如名字。是易碎的琉璃。我若是不在了,又有谁能够照顾那个同样虚弱的母亲呢?
那是我的兄弟。
不管他对旁人如何,待我却从不曾亏欠过。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管他们待旁人如何,不管旁人如何评价他们,你总是会愿意站在他们身边,无条件的支持他们,无条件的相信他们。
如同有些父母执着的相信自己的孩子天真无邪,不会有任何错处一样。
其实哪里又有毫无错处的人呢?
你只是觉得瑕不掩瑜。你只是觉得不管他犯什么错你都应该原谅他。
有些人犯了错,可你就是想要原谅他。这毫无办法。是你内心深处最软弱最虚伪的地方。你明明说着众生平等,你明明说着任何人犯错都该受到惩罚。可你内心到底知道,对这个人,你狠不下心。你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规劝他,可是说到底,你舍不得他。
他与我牵连着一样的血脉。
我羡慕他有着健康的身体。我羡慕的很。
紫琉。。。。。。
他曾是那般的健康与美丽。
褪了华服,卸了高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本来瘦弱的身体失去了外物的包裹,只剩下了虚无。
镜子里的少女瘦弱,单薄。并没有漆黑如夜色一般的长发,也没有樱桃一般嫣红的嘴唇。甚至没有贵族常见的欺霜赛雪的肌肤。发色是栗色偏黄,嘴唇发白,锁骨更是如同锋利刀芒,随时准备破开肌肤展露自己,手腕上的血管是青色的,举手投足间仿佛要折断一般的细瘦纤薄。
然而不仅是手臂,这身体略微发黄的肌肤下尽是嶙峋的骨骼与血管。全身上下几乎没有脂肪与肌肉。血液在这皮囊里面慢慢的流淌。
看不见,却也只觉得在这一具不健康的躯体里,就连血液也是稀薄的。
陡然间一股凄凉涌上心头。
我捂住了脸,正服侍我更衣的睡莲一把握住我的肩膀,迫切的问我,“殿下怎么了?”
我哭的不能自己,我问她,“睡莲,我怎么变得这么难看了?”
“殿下?殿下?殿下怎么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只是把我搂紧。
我的眼泪生生被自己忍了回去。
是了,她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哭?她不知道的,他们都不知道的。
只是。。。我怎么。。。变得这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