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病人已经让整个家里的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他马上就死去,这样所有人都安宁了。可当被伤害的人气消了,坐在那里好好想想,又可怜起床上那个坐不能坐,躺不能躺,上厕所都需要蹲在屋里的尿盆上的人来。每当病人忍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面目扭曲变形地喝着苦涩的中药水,气息奄奄地躺在被子里胳膊上插上几根针头输液时,任何人都会同情这个沉睡的猛兽的。
村子里的人们虽然不喜欢这个很少出门,对外人牙尖嘴利的女人,但都希望她能和永礼离婚,摆脱苦海。毕竟身材修长,五官精致的秋萍还那么年轻,完全可以找一个健健康康,能挣钱的好丈夫。或许在某个蹲在火炉边熬中药的黄昏,院子里杨树叶簌簌作响的雨夜,丈夫输过液沉睡的安静时光,她也可能有过这样放弃的念头。女人有时候就是不认命,甚至越挫越勇,她幻想着有一天,丈夫能从床上爬起来,像村子里在庄稼地里挥洒汗水的男人那样,再次成为一个正常人,如同刚结婚那两年那个左右逢源,无所不能的丈夫一样。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梦想成真,谁也没有把握。
终于,在那个全村人都要开始种植新的农作物,村子上空冒起白色雾气的夏天,永礼的病情得到控制,可以正常地投入到日常生活中。这个医学上的奇迹尽管并没有坚持几年,但对于这个苦难的家庭来说还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励。
这五年的日夜操劳,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不到三十岁的秋萍,脸上失去了年轻时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黄痧,红肿的眼睛下是两弯重重的眼袋。
为了弥补多出来的空暇时间,秋萍和丈夫商量后,接过运启终止的代销店,在家里卖一些日常百货和一些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