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喜庆之际,天成一刻难得轻闲,这两天大家都忙着过年,他一个人在猪圈里忙里忙外,几十张猪嘴等着他一日三餐地喂食呢!天成媳妇莲英早年得了哮喘,不能干重体力活,有时他一到猪圈就要喘上一阵子,大夫给的建议就是多休息,在生产队里时,只是干些轻的活计,包产到户后,由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小,田间的活计都是他一个人,幸亏有村里的人帮忙,才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连续几天的受累让他腰酸腿疼,坐下来时,他突然想到有句古语“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来,他突然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体力劳动算得上劳力者,可要想成为劳心者,就当做领导,指导大家来做就行。这最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可如何做呢?他呆呆地看着圈内争相吃食的肥猪,想起什么似的,到小屋内拉开抽屉拿出他的小日记本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当前的挣钱的关键是市场,就拿今年的猪肉价格来说,价格比去年长了一毛多,自然养猪是挣钱的,如果猪肉价格不长反跌,那么今年养猪岂不赔钱了么?所以市场价格是左右挣钱多少的关键所在。
写完后,他陷入沉思,他越来越觉得市场这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假如没有卜三来帮着屠宰销售,他真的不知后面的猪肉及下水如何才能销出去呢?看来要想做成大事,务必研究市场,市场就是赚大钱的方向。
虽然农村有句习俗说“不出正月都是年”,那只是人们问候的一个招呼而已,大年初一刚过,年这东西就离你远去,要再等三百余天再来到你身边,所以对于农村人来说,正月初一刚过,农活便悄悄开始了。
节前帮忙得到甜头而又憨厚老实的赵一民初二一大早便敲开了天成的门。
“天成兄弟,过完年我这家里也没有啥事,你养那么多猪也需要个人手不是?你看今年我能不能在你猪圈里长期帮忙,给多给少,你看着给就中!”这赵一民今年六十有二,解放前在地主家里放过牛,后来成了地主家里的长工,解放后因为穷讨不起老婆,到小王庄李家当了上门女婿,人实在不说,做事从不掺假,村里人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大家首先想到他,送他绰号“憨老赵”。
正因自己忙得腰酸腿疼的天成看到这“憨老赵”自己找上门要来帮忙,心里自然十二分的乐意,当面很客气地说:“你看,我这还真得有个得力的人给我帮着养,我这整日里忙里忙外的也真的忙不过来,村里的事情有时也很棘手,你来我这,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憨老赵自然很乐意,听到天成这么说,立即表示:“那是,那是,你看从今天开始,我就在你这里帮着干吧!”
“好,这是钥匙,你中午去猪圈看着该干什么,反正去年你也熟悉怎么做了!”天成说着从裤腰上解下那个拴了红头绳的钥匙,递到憨老赵的手上。
憨老赵出了门,天成招呼媳妇:“今天回娘家的日子,你看我正愁着猪怎么喂养呢?这不有人给咱解围来了,今天正好陪你回娘家。”
天成今天陪着媳妇回娘家,是想会会他的那位两乔——徐一刀。他想着有更多的事情与他的两乔商量。从年龄上来看,徐一刀比他小三岁,可这徐一刀也是个有文化的人,高中毕业的他没有考上大学,当年招工干上了食品站的工作,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他却干得津津有味,在屠宰一线精致独到,虽不是庖丁解牛那么神,却也成了县里有名的一把好手,并且在全市屠宰大比武中,他曾获得过全市屠宰的冠军,从那以后,他成了合同工,成了吃国家皇粮的人。这可是当年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就因为那个冠军,县食品公司想将他调到县里去上班,就因公社食品站不愿意放他走,所以才留了下来。这盖猪圈的主意,起于这徐一刀,从春节前他来帮着屠宰来看,养猪还确实离不开这徐一刀。
从小王庄到天成老丈人家所在的李集村有十余里地,平时来去也方便些,走亲戚自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自打天成养了猪,走动少了许多,今天才想起来,至少有一个月没有到这老丈人家看看了,期间老丈人来家里时,那时他去镇上开会,也没有见老丈人一面。
今天带媳妇孩子一起走亲戚,交通工具自然又成了问题,家里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就是前面坐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孩子没有办法坐上车,这自然愁坏了天成,总不能让孩子自己跑着去啊!
天成与媳妇商量:“我们把儿子留在家,中午让他到咱父母那里吃饭,下次有机会单独带他去看他姥姥就是!”
莲花自然有点不情愿,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辆自行车也就只能带他们娘俩,女儿坐前面的大梁上,自己坐后座上,哪能再带上儿子呢?
“与小良商量商量,他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姥姥家了!”莲花边说边用征求的眼神看着天成。
天成会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屋里,对正在桌前趴着写作业的儿子说:“今天我们去走亲戚,没有办法带上你,你看中午去你爷爷家吃饭,好不?”
“我自己烧米汤喝就行!”儿子头也不抬地答道。
儿子懂事了,这语气,俨然是个小大人。儿子乳名小良,大号运良,当年生他的时候恰好是天成去公社运粮的路上听到的消息,于是天成借势就给儿子起了“运良”这名字。今年正读小学五年级,也是老穆在学校的得意门生,学习成绩在班里稳居第一,对于儿子的学习,天成并没有像老穆那样望子成龙心切,而是采用顺其自然的心态,细想自己当年没有考上高中,下学在家务农,不也过得一样好么?何必刻意要求孩子非得考上大学呢?考上考不上也不是家长所想的。正因如此,对于孩子的学习,天成从来不多过问,他所想所问的除了村里的事情,就是自己当下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管好自己才能管好这个家,管好这个村,帮好他的亲邻,这就是一个村会计所想所做的。
刚进娘家村口,莲英便下了车,忙着向站在路旁的娘家人打招呼,天成也不怠慢,下了车,将女儿小妮抱下车,对那些娘家人该递烟的递烟,该叫叔的叫叔,到老丈人大门外时,一眼看到院里站着的徐一刀,只见他右手提着一把菜刀,一只脖子上流着血的公鸡在地上打着扑棱。
“大姐来了!”眼尖的小妹在院里喊道。
“看,姐夫,知道你来,我专门给你杀了鸡!”徐一刀回过头来,看着天成说道。
“谢谢兄弟,看我给带了个什么来!”说着天成指了指靠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竹篮回应。
竹篮上面盖着一条毛巾,徐一刀只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笑着说:“一条毛巾,一个竹篮,卖的什么关子!”
天成笑了笑,顺手将竹篮上毛巾揭掉,一个煮熟的猪头呈现在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