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和她没有关系,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又能怎样呢?
“妆,再浓一点吧。”
“砰砰砰。”有人在轻轻地敲门。是管家。
“二夫人,二爷爷请你天亮后去祠堂一下。”说完,便走了出去,站在了小院外,静静地等着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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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府的祠堂是在皇城里面。镇北王府的主人姓李,现在的皇帝也姓李,因此镇北王府虽然在内城,但是年终祭祖的时候,整个镇北王府的男丁通常会乘着朱红色的马车来到皇城内,和皇族一起祭祖。
第一代的镇北王是本朝太祖的亲弟弟,被封为镇北王。为了体恤这位镇北王,当时的皇帝在内城修了镇北王府,奢华程度不亚于大内。可镇北王府还没有修好,这位镇北王就死在一次酒宴之上。这位军功赫赫的王爷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酒宴上。
祠堂是冷清的,尽管这是皇帝的祠堂,尽管这里经常被打扫,但依旧是冷清的。因为这里是亡者的领域。
二爷爷推开了祠堂的门,身后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推进了祠堂内。他走了进去,身后持着灯光的随从也跟了进去。二爷爷坐在了主位上,看着随从们将祠堂的每一处的蜡烛都点亮。
“你们出去吧。”二爷爷说道,他的声音很苍老。
门被关上了。门外的光亮被挡住了,这个屋子只剩下烛光的点点微亮。
烛火在舞蹈,二爷爷身上的光也在摇曳,忽隐忽没,好像是黑伸着舌头在舔舐着他。
他已经很老了,脸上全是皱纹。但是在这个冷冷清清的祠堂内,还有一个比他更老的人。这个很老很老的人,拄着一根木棍,从黑暗里面,爬了出来,像是一个死人。
“李二,又怎么了?”这个很老很老的人说着,睁开了浑浊的眼。他的嘴唇开合,喉咙蠕动,从苍老的肉体中发出了破铜烂铁一样的声音。
二爷爷排行第二,因此叫李二。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却令天下有名的高手不敢踏入京城一步。
“白莲教出现了。”
这个老人“嗯”了一声,然后是剧烈地咳嗽,像是乌鸦的叫声一样,在这个冷冷清清的祠堂里盘旋。
等这个老人停止了咳嗽,二爷爷又问道:“白莲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是,”那个老人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也不是。”
“真的有长生之法吗?”
“呵呵呵,”又是乌鸦一样的笑声,带着一些苍凉。“狗屁,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之法。我们这些老东西全被武祖骗了。”然后是更加剧烈地咳嗽声,像是野鬼的笑。
“那您是?”二爷爷试探着问道。
像是一个孩子。二爷爷的确是一个孩子,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在他第一次被带入祠堂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这位老人了。他那时才九岁。
“你觉得我这样,还算是活着吗?”在灯光摇曳最剧烈的时候,老人突然闯进了光亮之中。老人,或许已经不可以称之为人,他更像是一个衰老地快死的野狗。
他的骨头如同一堆枯枝,被一层皮紧紧地裹着。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土石一样的颜色,甚至上面还留着一些青苔。整个人已经干瘪得如同干尸,如果不是时常转动的眼珠,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九次,”他的声音大了,“九次,所谓的天劫,我闯过了九次。可是我却越来越不像人。”老人吼着,豺狗一样的声音。
烛光突然灭了,这个老人随手一指,烛光又再次明亮了。
老人的心情平静,又恢复那一种波澜不惊的死寂。
“据说,白莲教掌握一种方法,每一代的白莲能够觉醒前世的记忆,成为以前的白莲。所以人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白莲不死的事。”
老人又被黑暗吞下了。
“给柳家一些颜面。”
二爷爷微微点头,又问道:“不知老祖还可以出手几次?”
黑暗中只有黑色的寂静,没有回答。
许久。
“只是一次了。”乌鸦一样的声音。
在微微的晨光中,这个李家祠堂的小院像是一个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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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柔走了,从镇北王府到祠堂,穿着她最喜欢的嫩黄色的袍子。
在王府的黑中,天亮之前的最后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