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很多年前就是靠着打鱼生活的年轻人,后来靠着打鱼的微薄收入取了个老婆,一年后王小江出生,王强说有哪位出生在乌江河边上,于是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王小江无论过去了多久都不会忘记那一簇烟花,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耀眼,而又有那么悲伤,王小江站在崖边看着父亲像是落叶一样漂浮在岸边红色的波涛里,无依无靠。好像啊,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阵风,一道浪给卷走了。
经过很多天的抢救,王强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右臂,失声痛哭。王强的妻子杨晓慧是个极要强的女子,也只是站在医院的走廊外,靠着冰冷的白墙,她其实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绝望,而那种感觉却是极为强烈而又真实地将这个女人的心一点点地剥开,挑开血肉上连接着痛楚的神经。
王小江有三天没有去上课,在询问唐尧之后,李采荷特地上门安慰这个学生。李采荷拒绝了杨晓慧留下吃饭的请求,临走前帮王小江补习了功课,然后才离去。
在那之后的王晓静逐渐沉默,只是依旧走在唐尧身边。唐尧可以感受到那种变化,可与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好的是安家那四个兄弟没有再为难过唐尧,或许是有王小江的原因在里面。
安雅被哥哥们严加看管,不准她跟唐尧再接触。
王强在修养差不多一月之后便回了家来,看着熟悉的陈设,悲从中来,这个男人坐在江边抽了一下午的烟,然后躺在小渔船上仰望着天。
那天干净,那风也清凉,没有秋的肃杀。
他就这么安静地望着,一个人。
渡船的刘生财远远地看了一眼,今天基本没什么客人,临了回家的时候他突然生了个念头,“强哥,今晚去我家喝酒不?我家那死狗要死了一只鸡,正好可以整点。”
王强抬了抬眼皮,看着笑意盈盈的刘生财,他开口说了声好啊。异常高兴的刘生财说了声这就走,于是王强单手撑着身子起身,定住身子看了眼正要过来搀扶自己的刘生财,皱着眉头说:“我自己可以。”
刘生财讪笑着后退一步,两人并排向前走去。
一到家,刘生财匆匆略过正在院子里编背篼的父亲,朝屋内的妻子走去,一边大喊:“媳妇,被狗咬死的那只鸡整好了没有?”
“那点来鸡,你怕是想吃鸡肉想疯了你!”
王强微微挑起眼眉,抖了抖空荡荡的袖子,想着转身便走。
父亲刘道生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眼,然后笑着同王强打招呼,“强儿来了,来来来,跟我这个老头子吹一会龙门阵,等会鸡就好了。”
王强叫了声三叔,自顾去檐坎下搬了条小板凳坐在刘道生身旁。金竹的竹篾在刘道生手中被扭曲穿插,另一只手操着一把方形三十几公分的竹刀,敲在未成形的背篼上,竹篾之间的缝隙渐渐缩小,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生财的老屋建在山谷中央,名为老龙沟的溪流四季都有活水,一年到头刘生财一家倒也不必自家凿井,直接从老龙沟里接了根水管,家家户户都有个盛水的大水缸。大石头凿就,时间久了石壁周遭会生有青苔,那就得用细丝竹签捆成一把的刷子清洗。
清溪村寨人家户分布极散,不如小坪破那样的集体村寨。但是各家各户关系也都极好,虽说祖上大多是四川云南等躲饥荒跑来贵州的,到了王强这一代,对于祖上是何处并不是很看重,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干辣椒和花椒混着猪油爆炒的肌肉用铁锅摆在正中央,王强挨着刘道生一起坐,席间除了刘生财夫妻外,还有刘道生的母亲潘秀娥和妻子黎平仙。
刘生财见一家人齐齐落座,便用肩膀碰了碰妻子赵正先的胳膊,谁知妻子也不知是怎得了,偏生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刘生财干笑一声,“还不给强哥倒杯酒,难得来一次。”
刘生财开了口,赵正先这不情不愿地起身,王强忙说:“不不不,正先累了一天,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王强从赵正先手中将酒壶夺来,先是给三叔刘道生倒上一杯,然后往刘生财面前的碗里倒了半碗,然后才笑着说:“来来来,先喝一个。”
王强单手端起碗,先是敬了刘道生,然后又与刘生财喝了几杯。
席间,赵正先在桌下的脚狠狠往丈夫脚背上踩了一通,咬着牙贴着丈夫耳朵愤恨道:“人家都晓得老子一天累,就你龟儿子屁话多。”
刘生财忍着疼痛面不改色没去理会妻子,他又岂会听不出话里有话来?
这顿饭菜式丰盛,最后还是寥寥散场,饭后已是夜间,时值秋季,再加之途间树林荫翳,怕是看不见路,刘道生便叫儿子给王强准备一只葵花杆,燃着上路。
王强喝了几杯酒,面色微醺,道了声谢便,拒绝了刘生财送他回去的要求,脚步虚浮地回了家去。
深夜,妻子赵正先捏着食指狠狠地戳在刘生财脑袋上,“你龟儿子长本事了,还杀鸡,老子养的鸡不要米还是不要糠?你有几个钱嘛,还要杀鸡喝酒,你是脑壳昏了还是乘船撑傻了,还喊老子倒酒,他王强是哪个官老爷还是百万富翁?老子凭哪样给他倒酒!”
“哎呀,你少说两句嘛,爹妈都睡了。人家强哥出事了,我能不帮忙?”刘生财低着头,声音比之妻子要弱了几个分贝。
“你有好多钱你要帮人家,你自家好多斤两不整清楚去管别个的破事,来自想起来就冒火。”
刘生财闷着脑袋不说话,尽管让妻子说个够,只是嘟囔了一声让妻子小声些,莫要让父母听了去,毕竟男人家还是要些脸面的。
估摸着赵正先说得累了些,刘生财下床去倒了杯苦丁茶,妻子端着茶杯,莫名觉得好笑,半笑半怒拍了刘生财一把,小声说:“我这个月没那个。”
刘生财疑惑不已,“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