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过去他永远也无法忘记。
他摇晃着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天际泛起鱼肚白,手机震动着,他看着亮起来的屏幕,顿时手脚冰凉。
他飞快地打开车门并启动汽车,汽车的尾灯在第一道晨光之后冲破一层薄雾消逝在外环路的弯道处。唐尧双手死死地把持着方向盘,手臂上青筋一条条愤怒地挣扎在手臂上,险险避过红绿灯,唐尧颤抖着身体,上下牙死死地咬着嘴唇渗出血丝而不自知。
行驶了几万公里的轮胎在医院的地面上摩擦出一串黑烟,唐尧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冲撞着这个地方的宁静,他飞奔着冲向前方。肩膀撞开病房的门,医生们围绕在病床前,像是冬天突然到来,唐尧带着夏的燥冲破阻隔想要将死亡驱散,可当他站在这个狭小的世界,满目都是一片白色,医生摘下口罩歉然躬身,沉默不语。
阿毛蹲在地上泪流满面,看着唐尧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他突然间咆哮着抓着唐尧,一把扔在地上,按着他的脑袋挨着白布覆盖着的那个人,喉咙里的爆发出嘶嚎,“你看着,宋慈就在你的面前!”
唐尧僵直着,嘴唇张开说不出话来,手伸到半空迟迟无法落下。那个人在白色下面冰冷地面对着唐尧,他忽然咧开嘴,口齿之间悬挂着泪和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地从他的身体里抽离,然后随着那个人消逝在这个世界里,他挥舞着手臂,想要呼喊,想要留住她,想要他坐在床上再看自己一眼,然后再说一次“你来啦”。
无论唐尧怎么用力都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单调的凝滞生涩沙哑的声音,然后又会化作巨大而沉重的石块重重地砸在胸口,双眼里的世界旋转起来,一个男人无声地在一个女人面前哭泣着,像是在忏悔。
这原本不是一个葬礼,现在真的变成了一个葬礼。
阿毛流着泪冷漠地注视着唐尧跪倒,终究还是不忍地闭上双目,走在医生身旁,“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医生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于是这个世界终于只属于唐尧和宋慈,可偏偏唐尧和宋慈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揭开蒙住宋慈的白布,倒吸一口气颓然如败狗,垂头丧气无声哭泣。可是哪怕他再怎么悲伤她也只是紧闭着双目,她的灵魂在遥远的地方。
宋慈如他们初见时一般宁静,仿佛从未衰老,哪怕她已经离去,阿毛还是给她戴上了那顶假发。恬静的脸上不掩苍白,双瞳深深地陷入眼眶之中,唐尧地手落在尤有余温的温柔面庞,期待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下一刻会轻轻颤动睫毛,他宁愿这又是另外一个恶作剧,他希望宋慈不要死。
人为什么要死啊?人为什么不死呢?
“你为什么要死啊?”唐尧嘴唇微动,声音细细微微地从两唇之间如同丝线想要钻进宋慈的耳朵里。山洪海啸淹没不了的爱人啊,哪怕是撕碎了身体也挽不回你的死去。唐尧双眼里回放着过去,所爱之人是不会陪我们变老的,所以世间全是遗憾,是吗?唐尧像是质问,像是自语,其实还有宋慈在听。
宋慈在这个世界上离去,去往了唐尧的心里,直到她被遗忘,可是她会被遗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