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士落在三名红衣客丈余外,四人一齐向我看来,我那时只穿着身简单的素色道袍,挎着柄桃木剑,手中正握着喝空的酒葫芦,看起来比寻常道士还略有不如。
那白衣中年道士却是向我露出笑容,用道家礼仪向我问好,并说道:‘贫道乃游方道人,道号‘丛云’,这三位红衣客与贫道有些纠葛,似乎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道友不必惊慌!’
我见白衣道士言语真诚,自是微笑回礼,那三名红衣客却是大笑道:‘两个臭道士还聊上了,这就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吧?哈哈哈……’
说着三人便向白衣中年道士攻去,我好歹也是道教祖庭的道山楼观台紫袍天师,那三名红衣客却是唤我‘臭道士’,好小子真是不是天高地厚……
我将酒葫芦系上腰带,提起桃木剑,朗笑一声道:‘丛云道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丛云道长闻言一声长笑,解开衣襟却是将怀中包裹向我抛了过来,我伸手接过触手感觉十分绵软,想来里面定是藏着十分贵重的物品,便怀抱包裹留在凉亭之中,将桃木剑抛向丛云。
丛云道长接过桃木剑,没了包裹束缚霎时如虎添翼,左手拂尘右手木剑,身法腾挪更显缥缈灵动,不是数十息之间便将那三名红衣客打倒在地,却是没有伤其性命。
三名红衣客颓然长叹,却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双眼都巴巴的望着我怀中的包裹,叹息数声,从地上捡起各自兵刃,走远了。
丛云面带笑容走进凉亭,双手捧着桃木剑归还于我,也从我怀中小心地接过了包裹。丛云向我道谢道:‘多谢道友借剑之恩,否则贫道也不能如此快速结束战局。’
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道山脚下,岂容外人欺辱我道门中人?’
丛云道长神色一惊,喃喃道:‘什么?这里都已是道山地界啦?贫道游走四方,怎地不知不觉竟走到道山脚下了?’
向凉亭外界碑看去,丛云果见九丈高的巨石之上可着龙蛇写意的「道山」两字。
我见他神色古怪,心底亦是大惑不解,道山自古以来向是道门中人尊崇的圣地,怎地似乎他像是不愿来到此地似的?心中便有些不快,便道:‘贫道还有急事在身,丛云道长告辞!他日有缘再见罢。’
走出凉亭十数步时,身后忽然传来丛云道长带着歉意的语声:‘道友请留步!道友应是道山之人,方才是贫道失礼了,丛云向道友披发告罪!’转身望去,丛云果然取下道冠上的发簪披发于肩。
丛云躬身说道:‘道友侠义相助,定是高义之人,丛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友可否答允?’我见他语声诚恳,不似作伪,便过去将他扶起身来,说道:‘道长请说。’
丛云道:‘贫道想把这个包裹转交给道友,带上道山。’
我道:‘道长一路保护之物定然珍重,贫道岂可据为己有,更何况你我都是世外之人,这些终究只是外物罢了!’
丛云缓缓道:‘这……并不是外物!这个包裹是贫道从那三名红衣客处得来,然后冥冥中来到道山脚下,冥冥中又得道友相助,想来这包裹注定是与道山有着宿缘的;
另一方面,贫道闲散惯了,带着此物实属也是不太方便。’
丛云道长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再三恳求于我收下此物,奈何当时正是肚中酒虫作祟,便道:‘等我到五十里地之外把酒打来,你若是还在此处凉亭的话,贫道赵如意便答应你了。’
说罢便提着酒葫芦头也不回的纵身离去,也不管那丛云是个什么表情。路上故意边走边停,一个时辰之后方才来到城镇之中,然后不急不缓的进了酒楼点了一桌好酒好菜,酒足饭饱后又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最后才慢悠悠地向城南那家小酒坊走去,那家酒坊虽小,酒香却是最合我意。
等我在小酒坊又是喝了一个时辰后,才打上一壶好酒启程返回;这是已经天色将晚,我寻思着那白衣中年道士怕是早已离去,为了保险起见,回去的路上还是走走停停,又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道山脚下凉亭处。
这时已是天光发暗,月上梢头,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那白衣中年道士丛云道长竟仍然披发坐在凉亭之中,见我返归顿时面露喜色地迎了上来,我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想来已是许久未曾进食和饮水过,心中便有些歉意。
从怀中取出三块薄饼递予丛云,丛云也未推脱向我道谢之后便当场吃了起来,待丛云吃完三块薄饼后我又将腰间的酒葫芦递与他,这次他却未接,笑言不会喝酒。
我微微一笑,收回酒葫芦,心中觉得这个白衣中年道士很有点意思,既然先前已经承诺于他,也是时候兑现诺言了,便道:‘我姓赵,名如意,住在道山天师府,排行第二,包裹我收下了,你要不要上山借宿一晚再走?’
话音甫落,没想到比我还大着十来岁的丛云道长突然向我礼叩,恭敬道:‘游方散人丛云子拜见二天师,多谢二天师赐福!’
我在山上时便不喜欢被别人礼叩,马上将丛云子扶了起来,叹道:‘丛云道长多礼了,贫道虽然是天师,向来不喜欢这套的!大家同为道友,拜天地拜三清自是无可厚非,拜同道之人说到底咱们无论道佛还是免不了‘凡俗’二字。’
丛云子霎时正身而起,双眸清辉奕奕,说道:‘贫道凉亭苦等果然没有错付真心,将此包裹交于赵天师,果真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
说罢便走出凉亭,暮色月辉撒在白衣之上,也不过是数息之间,飘渺白衣便逐渐消失天边不可见,当时心中一惊,原来那丛云道长轻功绝顶竟犹在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