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群雄再次聚集在云海广坪。
戌时三刻,广场上早已是乌泱泱一片人头,各大派掌门于篝火旁已经围坐多时,白日里又有了计较,都满怀信心要在今夜一举辩胜对方。
人群本来哄闹,有人道:“来啦!来啦!”众人纷纷转头望去,见远处果然有四个人影匆匆赶来,正是大家等候多时的万喜方丈和三首座,四僧忙躬身施礼,万喜歉然道:“罪过罪过,老衲来迟,让众位施主久等了!”群雄忙道不敢见怪,这时天师府二天师“如意真人”赵如意微笑问道:“万喜大师德行圆满向来守时,吾等岂有怪责之理,想来今日应是有急事缠身了罢?”万喜答道:“赵真人果然法眼如炬,确是遇到了古怪的事,大约酉时三刻时分,老衲正欲离开禅房准备前来与众位英豪相会,纱窗外不知何处突然射来一枚梅花镖,老衲用手指夹住,见镖上系着一张纸条,上有七字。”
“写的甚么字?”人群中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忙喊叫道。
万喜一字字道:“借佛骨舍利一用。”
三首座也都点头,俱道各自也都收到了同样的梅花镖,四僧急忙赶往位于寺东存放历代高僧大德舍利子的“舍利塔林”,却发现“佛骨舍利”正好端端的供奉在龛中,均想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群雄俱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哪位好汉怒道:“贼人好大的胆!连佛门至宝舍利也敢动心思,定是魔教妖人所为…说不准此时魔教妖人已经混进了咱们正道之中!”群雄闻言哗然,下意识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身边的人。
万喜和赵如意对视一眼,都微微皱了皱眉,这时象山剑宗宗主首徒陆斩开口对逐渐躁动的群雄冷冷道:“你们怕了?就算混进魔教中人又如何?斩之便矣。”这句话语气平淡,却充满着毋庸置疑的绝对自信,在场的所有习剑之人俱都心中一凛,豪气纵生,不管是不是象山弟子,此刻都纷纷喊叫道:“少宗主说得是!我辈虽不是读书人,但剑道亦是君子之道,当养一身浩然正气,岂有未战先怯之理?大家说对不对!!!”场上顿时响起山呼般的应喝声,啸声不绝,声震斗霄。
陆斩神色宁静,对万喜说道:“方丈,继续罢。”
万喜微笑着点了点头,面向群雄道:“老衲迟来之前,场中可有异状?”东阳剑派李掌门起身道:“一切如昨,并无异样!依李某人浅见,不管是否为魔教所为,当下咱们武林正道都应火速寻找到魔教老巢,一举歼灭之方绝后患!”立时引来许多相同主张的同道附和,万喜沉吟不语,良久后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芸芸众生人孰无过,若能迷途知返实乃善莫大焉,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私以为魔教众亦有泾渭之分,罪不当全诛;老衲赞同李掌门所言尽快找到魔教山门,不过关于如何处置魔教众,还需查清事情真相之后,再行商议。”
群雄默然,除了佛门一派和本就主张先查清来龙去脉的门派外,余下之人脸上全都流露出犹豫思索的神情,其中尤以真武观莫观主脸色最是难看。道山楼观台是道家祖庭,真武观则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观主莫道石天赋异禀,为真武观千年以降最年轻的观主,不惑之年便已被江湖上尊为武道宗师,生性傲绝如他,对于敌人向来杀伐果断到了绝情地步,此番对于魔教岂有容情之理。
莫观主自座上起身向万喜方丈行了一礼,眼神扫视群雄一圈,高声说道:“魔教蛰伏近百年,诡道异术不绝,厚积薄发定会向吾辈正道挑衅,以雪百年前覆灭之仇,但我辈正道向光明而生,比之百年前更是昌盛,对于魔教鬼蜮伎俩又有何惧?莫某人自六岁第一次踏进道观起,师尊便告诫道:天地,日月,阴阳,总是对立存在着,非黑即白,日落则月升,阴盛则阳衰,正道与魔道一如日月争辉,永远是强者为白,弱者为黑。”
群雄心中一震,心下纷纷想着“强者为白,弱者为黑”这个字,想道若是正道被魔道打败,会不会正魔之分就颠倒了过来,到那时自己会不会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魔教”妖人。
此时除了佛门一派,原先站在万喜一边的门派思想也不禁动摇起来,脸色仿似都白了一分。
万喜向场上群雄望去,轻轻叹了口气,忽闻赵天师也在轻声叹息,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赵如意起身笑道:“莫观主,老道赞同方丈大师所言,我辈修道者,戾气过重有碍道行。”莫观主躬身施礼道:“二天师,道石全无私心,一切都是为正道昌盛而考虑!”
赵如意沉默半晌后缓缓道:“观主仍固持本意?”
莫观主朗声道:“天地可鉴,初心不改!”
赵如意怒道:“莫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