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和他谈人生,谈理想,从澳大利亚的袋鼠谈到中国的万里长城。从美式英语谈到了中东当地方言。
铁锹插入泥土的声音,伴随起风的声音,在那个秋夜里显得那么美妙。
沉重的眼皮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语言切换里变得坚强。
她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哪国人,叽里咕噜的乱说一气。但总有几个他听得明白。
比如,青州郊区的那片樱花林,帝都的野子湖,瑞士的滑雪板,以及她是谁。
1008,她只有一个编号,就像他住院后也只有一个编号一样。
在战争里,任何真实的身份资料都会招致危险。
他呼吸着微弱的空气,脱离了废墟的黑暗。
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失明了,声带也被伤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失之交臂的永远是最重要的部分。
那十天,他没有跟她坦白任何东西。
她用毛巾擦拭着他的脸,然后惊讶的出声。
“亚洲人?”她的普通话很标准。
他用尽力气点了点头,然后昏睡过去。最终,他也没有摘掉脸上的面具。
伪装,已经成了习惯。
这个习惯错失了太多。
时光溯洄,他继续在黑暗里迈着步子。皮鞋敲击地板,奏着不一样的声调。
他抬了抬手指,毫无睡意。
失眠这个毛病,简直要了他的命。
“去帝锦酒店。”段乔野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吩咐着司机。
总统套房里,娇小的可人蜷缩在沙发上,两只兔耳朵耷拉在两边,毛绒绒的甚是可爱。
段乔野勾了勾嘴角,脱了鞋子,小心翼翼的踩上了地毯。
看到她,他才知道,安静,原来也可以如此温柔。
“奶奶……”她带着微笑的呓语,在梦乡里遨游。
“你怎么可以睡得那么香?”段乔野自言自语道。
他有几年不做好梦了?
洛飞雨的小脚丫受惊似的抖了抖,最后安安稳稳的落回了地面。
段乔野觉得好笑,她这脑袋瓜整天都梦些什么。
他见她蜷的可怜,来都来了,索性把她送进了被窝再走。
他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轻。空长了一个一米六九的个子和前凸后翘的身材,轻的要命。
“你该多吃点。”段乔野喃喃道。
“奶奶,我不挑食。”她嘟囔着,往他怀里钻,像极了撒娇的猫儿。
呜咽声,也变得如此可爱。
他沿着地毯走进卧室,鹅黄色的灯光弥漫着整个屋子。一个巨大的木箱挡在床边,桌子上满满的都是画轴。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轻抚她的头发,顺便把她的皮箍拿了下来,长长的头发如同瀑布般散了下来。
洛飞雨挪了挪屁股,裹了裹被子,开始另一段好梦。
段乔野就这么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勾起人皮面具的嘴角,宛若不常见的微笑。
哪怕天塌了,她都可以没心没肺的笑得欢畅,任由流言伤人,她也不会表露半分。
这场官司,我一定要帮你打赢。
我不准任何意图通过伤害你来伤害我的人得逞,哪怕他是……
爱情仿佛一团火,将我们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段乔野望向她的目光里盛满了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