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头眼看着北岗地下每天背出来一大堆石头,五队大车小辆一个劲儿地往火车站运送,心里很着急。也想尽早办手续开工。
这几天尽管人在插秧地里,可心早已跑到城里。每天就像猫抓心一样,吃饭不香,睡觉不熟,站起来揪心,躺下烦心。这已经成为老冯头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办不好,什么时候就不能舒服。
很快插秧结束了,还是没有眉目。这倒不是村里不给他开具证明,而是县社实在挤不下订单了。县社领导也表示抱歉,可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县社也给老冯头留下了一丝丝希望,那就是等什么时候上丘村、北丘村的石英石资源跟不上了,或者下一年度与达州、胡州谈判合作时争取了大订单之后,也可以为他帮忙办理开工事宜。
老冯头干事认真,不过做事不太讲规矩,大原则性错误他也敢犯,唯利是图。从上级实在争取不下来了,他就按照县社的思路,寻找捷径。
开始的时候,老冯头想从老朱这里开刀,想分老朱三四个股份,等来年有了石英石指标再补偿老朱,这样的话,老冯头这里不会耽误大事,年底可能分红少一些,但面子上可以过得去,肯定不会被社员们嚼舌头,骂爹娘。
可是后来一想感觉还是不妥。自己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因为这点事点头哈腰的求人,又感到面子上有损他的刚强形象。
后来他又往深处里想了想,求老朱和求外村效果不是一样吗?说不定人家那里指标多搞不过来,或许能多给一些股份呢?
这样想着他的脑袋一下子顺流多了,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来,于是站起身,点上一袋旱烟,在院子里像是谋划一场大的战役一样,度来度去,深沉而肃穆地思考着问题。眼睛深邃地看着中间隔着赵家沟还有一条河的北岗荒漠——似乎这里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金子。心里想一定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想,如果能和外村的达成协议,说不定要比老朱来钱更快。因为搞得好的话,自己还不用购买骡马和车辆,县社全部兜底儿啊,不用牲口,不用车辆,只派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劳力就行了。
到时候,让你老朱哭去吧。想到这里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是,一时糊涂,他竟想不起来了,隔了几秒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想的是和老朱在生意上开始争风吃醋。这才找回刚才的感觉来。
他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是东西,老朱待自己不薄,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对了,万一真是自己的想法能实现,那和老朱也不构成威胁,而是比翼双飞,是你好我更好,我好你更好的同志式、朋友式关系,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断炊。
老冯头三个子女,别看比老朱大不了几岁,他的大闺女出嫁到本村已经领了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二闺女跟老冯头弟弟,也就是二闺女的叔叔在太行山深山接近山西的方向学习中医。剩下的儿子冯小军和朱友康他们一起上了小学,现在又在上初中。
老冯头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拖沓的,说干就干上了。
第一趟跑了上丘村。
上丘村和南丘村都是一千多人口的大村,三面环山,分六个生产队。但是,有两个最大的不同:上丘村没有东台西台,是集中连片居住的,居住情况相对集中;南丘村村北是一条长河沟,村民居住在河沟南岸,东西居住相对分散,中间还夹着一个赵家沟。上丘村也有一条长河,不过这条河沟和上丘村不同,它正好在村南,全部社员都居住在河沟北岸。
老冯头一进村就急忙打问炸石英石的是哪个生产队。一位上了年纪老农耳朵不好使,第一次问话没有听见,老冯头耐着性子问了第二次。话音未落,就见一辆马车远远从村南山坡上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随着马车的临近,听到了清晰的马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
老者还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不再指望这位老者,就骑着自行车向前面迎去。很快马车就到了跟前,他早已把自行车放在路边一旁,徒步向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