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了几个呼吸,军官的眼神从未离开陈旭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陈旭的眼中读出什么情绪。
愤怒、恐慌、惊奇,最后化为了茫然。
陈旭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们说的卓荦,是不是就是我的先生李狗剩?”
“长官,他并没有教过我们这些。他只是教我们识字,读书。”
田文琦很不满意这个回答,摇摇头,用马鞭指着远处那些瑟瑟发抖惊恐不安的人道:“你们应该是那个样子。惊恐、害怕、不安、颤抖。如果他没教唆过你,为什么你刚才敢愤怒?”
这个理由如此强大,以至于陈旭有些无言。
愤怒,在这个叫田文琦的军官眼中,居然是需要教唆的。
陈旭觉得,这应该是个理所当然的事,可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在此时竟然格格不入成了异类。
军官的眼睛就像是盯着羊群的狼,盯得陈旭很不舒服。好在似乎是因为木甲术的缘故,陈旭的精神没有被对方的注视所威慑,快速地思考一番,陈旭想到了对答的理由。
看来传授自己知识和木甲术的那位先生叫卓荦,这个名字以前似乎听过,但忘记了在哪。
看到这样的阵势,陈旭做出了判断,明白如果被对方怀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不知道木甲术的传承是否违禁,也不知道卓荦到底是什么人。但他很清楚,卓荦对于对面的军官意味着什么,那些对准这里的枪炮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如今军官从他刚才流露出的愤怒中怀疑卓荦和自己的关系,或者怀疑卓荦教唆过什么,这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必须要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装疯卖傻也好、放弃前程也罢,必须要让对方打消这个怀疑。
最好是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傻瓜。
不是那种傻瓜,而是一个不谙世事、认为天下有道理可言的傻瓜。
“长官,我之所以敢愤怒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我有能力和你们一样,我觉得我可以脱离五井里的贫民窟,住在车站附近,成为和你们一个阶层的人。”
军官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像是养狗的人看一条狗一样打量着陈旭。
“你?凭什么?”
“长官,我刚刚参加了稷下学宫的考试,考试的成绩虽然还没有公布,但我却知道我答的非常好。足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学宫。凭借自己的努力,跨越身份,成为和您这样的人,或者至少可以和您很接近。所以我才愤怒,因为在我心里,我觉得我自己已经不再是贫民窟的人,而是向上走了一步,已经有资格表达不满和愤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凭借努力跨越身份?哈哈哈哈哈哈……”
田文琦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向后仰着头,笑到后来,竟是停不下来。
“你觉得你已经不再是贫民窟的人?哈哈哈哈……就算你考上稷下学宫,你又算什么呢?溪流不知大河,更不知道大河之外更有大海。也是,你这条溪流连大河都没见过,便以为大河和大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