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久久没回过神,虽然身处黑暗中,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的难熬过。
训练时,因为其他人一块挨揍,痛的第二天都起不来,他也没这么难受过。
老康头说的,不是假的。
正因为清楚,黑子才更难受。他所信仰的,都是老康头告诉他的,现在,老康头却亲手撕裂了他心中的信仰。那灰狼是什么,黑狗又是什么?
他们彼此杀戮,所做的一切,真的像是那老大说的那样,老康头隐瞒了第九战区的真面目吗?
如果第九战区是一个杀戮场,只为了培养出更为强大的,那么十年一次的被捕,打针后扛下来的丢回垃圾堆,他们还能够活着的理由,就都有了。
黑子内心的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
那个看着他长大,会唠嗑着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长大的……是他最痛恨的那类人。
黑暗中,黑子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想了,也许什么都没想。
直到肚子叫的他没法,才出去寻了点吃的。
“黑子哥,你回来了?”
黑子刚摸到了一块冷硬的面包,心情复杂的时候,身后一人持着火棒进来,照亮了黑漆漆的空间。
这是一处厨房类的地洞,四五米长,两米宽,堆满了木柴类可燃烧的,以及一些食物。
这里没办法煮粥,所以有些都在柴火角落里扎了根,显得多了几分绿色。
黑子望了眼那人,穿的跟他比起来还要老旧,缝缝补补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有一处好的,手脚都露出一截。
他不自觉的柔和了嗓子,对少女轻声道:“小苏,怎么还没睡?”
小苏比黑子挨了一个半头,年纪也小了三岁,是十年一次的幼狼中最小的那个。黑子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糯米团子,他只吃过一次的东西般,白净偏胖的小女娃,咿呀的学着叫哥哥。
她现在才十二岁,十年马上就要到了,黑子心情有些烦躁。小苏的眉眼刚长开,柳眉清秀,凤目澄净,在这黑暗中,是难得的。但在那即将到来的十年,却是最可怕的灾难。
小苏将火棒放到一旁,坐在一小柴火堆上。
“听大胖哥他们说,黑子哥出去了,小苏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回来。昨天,那声音响起,我又惊喜又恐惧的,幸好,幸好黑子哥你还活着……”
她仰着头,倔强的笑着,眼泪却划过了耳畔。
黑子啃了两口冷硬的面包,嗯了声。
他在一边洞壁上刻写了道痕迹,这处洞壁比旁边要凹进去了不少,几年来,这洞反复的刮,才有这么大的空间存储柴火与食物。
老康头没教他们什么,想吃东西,都可以来这里拿,但吃多少,就要画上几道痕。最初有人贪吃,被老康头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人险些手骨都打断了。这规矩,也就慢慢的立下来了。
一个月刮一次,七年多的时间,那个正字,跟他的排行,也变了。正字是他唯一认识的,代表他的是满月,这满月后面,多了好几个正,也比大胖那面包后面少了快一倍的刻痕。
满月上面,是一颗不规则的星星,有七个角,长短不一。
不知不觉,黑子发现,他已经是这灰狼里,除了老康头外,最强大的灰狼。在此之前,还有大葛、十三、七条等人,只是他们再也没法一边在这上面刻痕,一边嘲笑黑子人矮手短,只能在下面踮起脚划一道。
黑子收回手,又划了道痕迹,才将刻画痕迹的木头放回原处。
“虽然不太好吃,但也要多吃点,长些肉。”
凛冬,地下没有地面那么冷,但能找到的食物少,这时候拿一份,都是需要计算的。
“黑子,她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要给她?”
守洞口的阿七是七条的弟弟,比黑子大上两岁,俯视着小苏。
他进来的无声无息,吓了小苏一跳,差点没摔下来,也有些狼狈的踉跄起身。
黑子一手拉了下,看着阿七。
“你身上的衣服是她缝的,回来的伤口,是她处理的,什么叫做什么都做不了?”
他皱起了眉头,眼眸有些犀利,里面倒映着火光。
阿七双手抱在脑后,耸了下肩。
“我是无所谓啊,可你别忘了,再过多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是十年一次的那个了。我看,她可撑不过去,你还是少费点心思在她身上。”
他瘦高的身形被拉得影子在摇曳般,黑子知道他对小苏没恶意,只是在警告他,不要将过多的心思放在将死之人身上。
小苏的身体不好,加上这地下本来就很艰难,拖得更不能干些重活。要是没有黑子偷偷给她塞食物,小苏可能早就熬不下来了。
黑子感觉头有些晃,或许那药剂的后遗症还没消退,他暗咬了下舌尖,利用轻微的痛苦缓解掉那眩晕。
“十年还没到呢,倒是你,可别像上次一样哭鼻子啊。”
阿七脸上一僵,消瘦的脸上,有些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