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善坐在餐桌前还没有动筷子,桌上除了臊子面,还有黄瓜,豆芽,水萝卜和青辣椒等几个凉拌菜,手工擀出的面条黄亮劲道,油花四溢的臊子汤里,混着肉丁、软糯的洋芋丁,还有白嫩的豆腐丁,散发出阵阵食物的香气。他手里拿着旱烟锅默默的抽着,耳边传来儿子和孙子们吃面时发出的吸溜儿、吸溜儿声。他知道女婿正面临抉择,是峰回路转还是折戟沉沙现在还难以评判。他只知道这件事宋琦应该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可女婿跟人家没什么交情,谈不上能让人家尽心竭力,成人之美。他也不赞同女婿现在就做这件事,这不仅需要金钱的投入,还要承受一定的风险。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没有了敢于冒险的心气儿。可女婿还年轻,他不会像自己一样畏首畏尾,顾虑重重;该冒险的时候,他肯定会不惜代价地尝试后才肯罢休。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放手去干,只要那个宋科长肯在背后指点指点,料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想着,林稞推门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宋琦和何伟明。林近善指着身边的空座位让两人坐下,微笑着问:“你们两人这半天说啥呢?连饭都顾不上吃。”老人只是泛泛的一问,并没有刻意指向谁,宋琦正准备开口,何伟明抢先说道:“宋科长的同事跟我很熟,我们聊了聊他单位的事。”林稞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她隔着桌子望向宋琦,心想:“他是本来就知道,还是才听我姐夫说起?居然真有这么回事。”宋琦觉察到林稞在看他,转过头冲林稞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那个同事一直瞒着我,如果何经理不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他。”旁边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宋琦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周娟和林穗一人端着一碗面放到何伟明和宋琦的桌前。林近善放下了手中的烟锅,拿起筷子说:“不说了,咱们吃饭。”
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地平线上最后一抹清虚晦暗的光,正被黑暗侵蚀殆尽。月亮已悄悄升起,像一弯薄而透明的象牙镶嵌在空中,夜晚即将到来,大地正沉沉睡去。
何伟明顺手拉亮了堂屋里的电灯,淡黄色的灯光侵染了墙壁,也给身前的茶几上矗立的酒瓶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吃过晚饭,何伟明推说事情还没谈完,拉上宋琦又回到了自己的家。男人之间交流通常都离不开酒,在何伟明稍作表示后,宋琦也就欣然接受了。虽然宋琦对酒精没有嗜好,但今天这个遇事难以遣怀的夜晚,恰恰需要一种麻醉的姿态才能摆脱。一杯酒会消除陌生感,让气氛变得融洽,让思维变得活跃。何伟明将杯子斟满,端起来说:“不管这件事结果怎样,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宋科长,你来了就证明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我先干为敬!”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仿佛一粒碎玻璃掉在地面上。宋琦喝下杯中的酒,感觉似有一条火线穿喉而过,跟着肚里也像生了一团火。他呼出一口气,说:“这酒劲儿真大。我有点不适应。”何伟明笑笑说:“这是本地自酿的包谷酒,你去别处恐怕很难喝到。虽然度数很高,可一杯下肚浑身舒坦。你再多喝两杯就适应了。”宋琦自嘲的说:“我酒量一般,今天只能勉强相陪了。”
何伟明赞赏的说:“看得出来,宋科长是个爽快人。不像陆文鹏爱耍滑头,他每次喝酒要么少喝,要么就装醉。我其实很不愿意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宋琦听了这话,察觉到何伟明有苦衷,就问:“何经理,在遮云山这件事上,你和陆文鹏谁说了算?”何伟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们说了都算,只是申报旅游资质的事,我一窍不通,主要还是听他的。”宋琦明白了两人的分工后,又问:“那么,针对现在遇到的麻烦,陆文鹏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没有?”
何伟明思索了片刻,说:“我现在是一头雾水,陆文鹏怎么想?他没有明确表态,我觉得他这人太精明了,有什么想法不会轻易吐露。管他呢,随他爱怎么折腾去。”宋琦听罢暗自揣测:“陆文鹏会有应对的办法么?他既然打算做这件事,自然会处心积虑的盘算一番的。自己在一旁只能出出主意,还不一定能管用。”随着酒意上涌,这时的两人逐渐放下了各自的矜持,谈话也开始热络起来。宋琦换了一个话题,问:“你不妨先拿下遮云山的承包权,这个困难大不大?”
何伟明呵呵一笑,说,“这一点我们早都谋划好了,我已经打印好了租赁合同,大队书记和村长已经盖过章,现在就等我签字了。”
宋琦一听放了心,问:“你的承包合同签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