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惶失措,攒动人头仿若起伏的潮水,如平静的湖面波涛渐起。台上的人没有说话,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望着黑压压的人潮因骚动而此起彼伏,他的嘴角有着面具也掩饰不了的笑。
原来,高高在上,果然有所不同。似乎一举一动之间,整个世界,皆由他定。
欲望,自心间滋生;恶龙,亦随之出笼。
自此,带上掩盖真性的面具,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判若两人。而力量,亦随之弥漫,盖压众生。
出卖灵魂。受得,仙人术,是为,人中魔。
黑衣男子手扶着长长的弯刀,躬身轻语,人潮随之平静,每个字皆入人耳:
“十年前,徐魔现,杀人无数,举城无宁日,三公族淹于长河,城荒废近半。可,天亦有好生之德,我乃是三公遗孤,受天命,救尔等于水火,然徐魔之强,举世无匹,若要战而胜之,需得……”
黑衣男子直起身,微微停顿,其后声沉如钟。
“需得……重启天命,唤起沉睡十载的,恭迎新王的盛宴,而这,乃顺应天命,尔等应献鲜血,虔诚祈祷,让新王承天命,以安天下。”
“所以,就以尔等的鲜血来浇灌,这晦涩的高台。”
黑衣男子缓缓屠刀出鞘,刀身折光,让台下的人睁不开眼。
这时,迟钝的人海终于沸腾,旧魔还未将屠刀从人们的头顶收走,新魔却已经忍不住将屠刀砍下。
黑衣男子看着开始溃逃的人潮,看着他们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圆形的场地,就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离,他们绝望,哀叹,痛哭流涕,如待宰的羔羊。他扬声大笑,癫狂异常。而在黑衣男子的身后,有着身影站立,身材高大,脸上留有醒目的胡须。
————
圣山之巅。
身着白衣的男子行于如湛蓝色琥珀的湖面,循着翠色小鱼,走向白玉铸就的水上城。行至城门处,看不见城内为何物,唯有明晃的霞光。
男子微眯着眼,缓缓向城门内走去,霞光将他淹没,从远处看,霞光如水又如黏膜,一点点将男子的身影吞没。
记忆如潮水,那些亲眼所见的,以及不曾目睹的,皆如画卷,凭君采撷。
待眼前的霞光不再如此明晃,视野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入目所见,不是什么亭台楼阁,轩榭廊坊,但见开阔的湖面波澜不惊,且湖面不再是蓝色,又成了细腻的白玉色,前方不远处独有一白玉桌,两只白玉凳,其上坐有两人,一人小若稚童,一人形若青年,两人正在对弈,小的人执白子,青年持黑子。白玉凳下分有一只翠色小鱼,肆意游玩。
男子向着他们走去,白玉的湖面溅起了涟漪,正在对弈的两人同时看了过来,两只翠色小鱼也极速向他游来。
这时,男子也看清了两人面貌,小的人面目清秀,温文尔雅,一眼过后就是如潮水铺面的熟悉感。而那青年男子却不见相貌,他的脸庞如水面,不现五官,却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似有疑惑,男子走到白玉桌旁。
“先请坐!”
小的人声音温和,微躬身,用手指着不知何时涌现的白玉凳子,而那两条翠色小鱼又回到各自的白玉凳下。
男子坐下,发现正值棋盘中央,黑白两色的棋子各自占半。
“一路走来,想必你知晓全情。”小的人放定一颗棋子,微转身对着男子说道,“如何选择,也全在你。”
“我知晓全情?我知晓全……”男子建安细声呢喃,颇为不解,他抬头看着分别两端的二人,又看了看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一时间,如遭雷殛,“原来如此……我们,本是一人。”
“如今城中的现状你也知晓,时间不等人,你该如何选择呢?”小的人又落下一子,轻声说道。
“如今情况,你无半点力量,要想回城做你想做之事,就得融合我二人,”持黑子的青年嗓音微哑,落定一子,“同时,亦要承我二人因果。”
“当然,城中之事你也大可不管,你可以做你的余建安,徐建安都尚可。”
男子眉眼微皱,没有说话。
良久。男子总是开口了:“还记得我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建安,建安,子呈父名,父定子安,得一城,当安一城。”小的人执着白子没有落下,“可父亲定下一城,我没能安得一城,还真是……失败啊。”
“你觉得呢?”小的那人落下白子,问持着黑子的青年。
青年男子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沉默,一如平静无波的水面。
“其实,你们也想云叔,春华秋浓了对不对?”
男子起身,微微一笑。稚童与青年模样的二人也同时起身,相视一笑,棋盘上棋子如冰化水,泾渭分明的两色开始融合。
万物皆承以阴阳,有阴有阳,当可化万物。
最终,男子建安回身,向着高大的城门走去,水面上的白玉凳与桌子慢慢沉入水中。而当他带着明晃的霞光,向城门走出时,白玉的城墙开始震动,表面开始慢慢融化成水,流入湖中,惊起道道涟漪。
最终城墙垮塌,留下少有的几根白玉柱,顶着如钟楼的楼顶,形成了一道高大的白玉色的牌坊。
男子建安衣袂飘飘,站在新成的牌坊下,举目远眺,看到方圆之地的高台上,那一道身着黑衣,带着狰狞面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