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于立峰的霉头,下人们只敢远远看着,走起路来也是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出神未归的于立峰。
帮派中几个得力干将见状,干脆先让于海龙入棺,按照白事流程走下去。
“嘎吱”一声,于家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众人朝门外的人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冷着脸死死盯着于海龙的棺材。
这年轻人二十岁上下,穿着身青衣,后背上背着一柄长剑,长相与于立峰有七分相近。
“彤儿!你终于回来了!”院子里安静了不久,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哭嚷着奔向年轻人,“彤儿,你大哥死得好惨啊!你得为他报仇!”
年轻人任由妇人抱着自己的身体,他的上身站得笔直,一双冷眸始终不离于海龙的棺材。
“二少爷。”于立峰左膀右臂中的“右臂”段雁山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喊道。
“凶手伏法了吗?”年轻人的声音冰冷,干硬,好像他刚从冰山中爬出来一样,冷得渗人,令旁人挨得他近了,就要被冻成一块寒冰。
段雁山知晓二少爷于海彤生性如此,脸上不露一丝愠色,回答道:“属下亲自去大少爷身亡之所查看过,杀大少爷的凶物是一把小刀。”
“小刀?”
“对,贯穿喉咙的小刀。”
“还有呢?”
段雁山道:“在其他人身上寻见了丰都楚家毒蛇的牙印。”
“楚家?”于海彤问,“来的是谁?”
“是……是楚浣。”
“楚浣?”于海彤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栽在了一个废物手里?”
“这……也许楚浣身边有高人相护,毕竟……毕竟他是楚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于海彤冷哼一声,不再接着询问细节,一只手拍在妇人的后背上,声音柔缓许多,道:“娘,天凉了,您先去歇息吧,大哥的事情我来处理。”
妇人呜呜哭着点头,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离开。
于海彤走向黑木棺材,于棺木中间位置停下脚步。
四个年轻妇人听闻于海彤靠近,竟是连呜咽声音也没有了,战战兢兢地挤在一堆,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瞧也不瞧自己的几位嫂嫂,他的眼中只有于海龙,或者说,只有于海龙喉咙处的伤口。
于海龙死去多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布着乌青,于海彤伸出三根指头轻轻提住于海龙的下巴,将伤口完全暴露出来。
“很锋利的刀。”于海彤淡淡地说道。
无人搭话。
他又在于海龙的棺材旁边顿了顿,终于带着寒气离开,走向大堂内靠坐在木椅上出神多时的于立峰。
于立峰双眼发直,好像是根本没有瞧见于海彤就在身前。
他的左手搭在矮桌上,几根手指头轻轻地敲动着桌面,敲出“哒、哒、哒”的声响来。
某些仆人丫鬟在底下嚼舌根时,猜测自家老爷是因为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想不开,估摸着得了癔症,寻思着偌大的于家有可能就此没落,不禁伤春悲秋,阵阵感慨。
此刻,院内只有少数几个“明白人”,明白于立峰此番作派有何用意,而于海彤是其中之一。
于海彤贴近于立峰身后,挠起袖子露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罩住于立峰的脑袋。
他十指虚张,稍用些力气摁着于立峰头上的几条经脉,运起内劲散至每根指头,揉着于立峰的脑袋。
于海彤的手法很熟稔,劲道也恰到好处。
良久,一道细弱沙哑的声音在于海彤耳边响起,“海彤,你大哥的仇不可不报。”
“孩儿明白。”
“海龙的伤口我看了,刀很锐,杀人者的武功也不差,只怕是个江湖老手。”
于立峰顿了一下,又道:“咱们于家跟楚家不对眼十几年了,我很清楚楚家没这样的一个人物。到时你多留个心眼,如果对方来头不小,这个哑巴亏咱们必须吃,你懂吗?”
于海彤回答道:“孩儿懂,个人私情与家族传承相比不值一提。”
“你的剑?”于立峰忽地问道。
“已有七分火候。”于海彤言简意赅地回答说。
枯坐一日的于立峰笑道:“呵呵呵,很好,很好。”
于海彤双手的动作戛然止住,朗声对着站在大堂外候着的仆人道:“来人,扶老爷回屋休息。”
大雨,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