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长的一把拉拽,才让阳祯彻底清醒过神来,匆忙点头答应一声便跟着去了。阳祐知道弟弟的记忆出了问题,先是将其拉到边上僻静出,简要介绍了自己麾下的大致情形,然后才引着后者遍过人群,把五个伙长一一引荐。
这只四幢二队的成员,基本上是洛阳鲜卑军户子弟,以及河南河北地区的汉儿,兼有少数几个高车人。其中的头两个伙长,就是阳祯十分熟悉的卫仪和田端,他俩是本队的得力干将,号召力和执行力均首屈一指,平日里也乐于互相走动。至于其他三个,则是各有各的妙处,非三言两语所能概述了。
三伙伙长兰岱,来自于汉化的鲜卑家族,是个极端虔诚的佛教徒。他长得中等身材、细眼白面,也是刚刚二十岁的年纪,祖辈都在军中效力。据说此人虽然身在军中,可一不管人二不管事,只顾端坐在自己的坐席上,拈着个手势不停喃喃自语。据他自己解释,是其父亲在西域遇上了正宗的天竺教徒,传授了某个号称佛陀亲创的“拈花指法”,此乃大正法、大心性,修炼得法便可以达到涅槃之境地。因他如此时刻痴迷佛法,于是乎军中人送外号“拈花郎君”,或者直接称为“兰花郎君”。
“你现在这条路,是前生今世的注定,未必值得惊奇。想必你也是前世修德,慧根深具。若有空不妨去城中诸寺看看,兴许会遇上有缘人。”兰岱坐在席间微微一笑,手指依然拈着他招牌似的动作,意味深长得建议道。
“放心,我会带着他去烧烧香,感谢佛祖的保佑。”还没等阳祯反应过来,阳祐就急忙嘿嘿应付几句,拉着弟弟赶紧跑了开去。边走他还低声告诫,甭管再怎么觉得命运神奇,可千万别迷信成了对方这等模样,否则他第一时间翻脸。
四伙伙长王渊,则是个祖籍弘农的汉儿,他倒是身形矮小、刚过六尺,圆脸浓眉,貌不惊人,这家伙也是个军中的另类。军中传闻他家世代都从事卜筮行业,因此聚敛了庞大的家产,替他买通了这个优哉游哉的闲散职位养着。也得益于这祖传的神棍技能,他得到了营中上下的无比尊敬,号称为“王大仙人”。毕竟在刀头舔血的军中,谁都想得到些吉利的兆头和暗示,所以对这类人的态度都很尊重。
“阳二郎的运象甚好,未来恐怕不至于此。”王渊缓缓抬头,慢条斯理得说道。
“这岂不是废话,哪用你说?”阳祯心里抱怨个不停,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得道了谢。他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怎么可能被这故弄玄虚的话糊弄。要知道他才这般年纪就做到队正,傻子也知道这辈子绝对不会止步于此,何必要什么卜筮才猜得到?
“多谢王大仙人,如果真的是这样,到时候一定少不得好好感谢你!”与之相反,阳祐却是闻言喜出望外,执起对方的手连连感谢道。在军中的普遍氛围影响之下,他也对这种玄学的方式深信不疑。
“这?”看到兄长的反应,阳祯惊讶得抬起头来,很是困惑不解。他没想到连佛法都不怎么在意的兄长,竟会相信这种更虚无缥缈的所谓“卜相”,对待兰岱和王渊的态度截然不同,真是奇哉怪也。
阳祯自然还不能理解,在这个中华文明为东亚主流的年代,并没有“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说法,也基本不会有西风东渐的现象。这不仅是因为此时的汉人本身充满了自信,而且就连作为曾经入侵者的鲜卑、南匈奴、氐、羌等族,也是选择主动转为汉文化,认为其更加成熟完美,连带着让本土的道教依然强盛不衰。西域佛教的意外扩张,是因为战乱之久让百姓渴望太平净土,并非是真的觉得它有多真实。
不过也没多细想,阳祯被带着见识了最后一个伙长。
五伙伙长屈鸿,是个沉默寡言的高个子,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年纪。他出身于一个极其普通的军户之家,原本其父兄在军中当兵,而他则留于家中务农。可没想到西边战事不利,父亲和两个哥哥相继战死,于是他接替职位成了军中一员。虽然朝廷抚恤给了他个羽林伙长的职位,可他还是变得逐渐孤僻,很难完全融入到集体中。面对阳祐的介绍引荐,他也只是随意点点头,示意知道便行。
“二郎,你承袭了这个军职,也应该真正成长起来。无终阳氏的名气虽小,可也是个诗书传家的燕郡大族,我等不能辱没先祖之名。”介绍完了五个伙长,阳祐这才拉着弟弟走到一边,语重心长得勉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