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君皇听到这句话,懒懒的姿势消失了,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看似浑浊的眸子盯着台阶下的唐思煌。
“是的,不治。”唐思煌说完,补充道:“臣去查过了,其中虽有买官上来者,却也并非所有人都不做事,相反,大部分人还是勤勤恳恳完成自己的工作。甚至,这些人到了之后,在他们所管辖的领域,都比从前更安定了。”
君皇眯起眼睛,似乎想在她身上看到她说这话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唐思煌无视了他落在身上的眼神,继续解释:“所谓在其位,忠其职。既然他们有治国之心,如何上位臣觉得可以先暂且不提。但这种行为实在有损失官威,臣以为,对待这部分人,大可罚俸三年,官降三级,各打二十大板,以示警戒。”
“而对那些买了官位,仍然浑浑噩噩的人,则大可以杀之警戒。”唐思煌说完,抬头看着书案后的君皇。
“这么做,不是等于在告诉世人,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得了官位吗?这样小施惩戒,又怎么起到警戒的作用?”君皇盯着她的眼睛。
“君皇,该买官的还是会买,买不起的照样买不起。”这是一种流传已久的恶习,并不是一人之力、一时之为可以改变。这一点,唐思煌心里清楚,君皇清楚,只怕天下所有人都清楚。
重点并不是谁卖了官,而是如何起到稳固超纲、警戒众人的作用。
“君皇,这陋习如重病,去病如抽丝,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非要强行除之,未免伤了根本。”唐思煌提醒后,又扬了扬手,接过身后叶和泽递上来的帖子:“君皇,这是臣列出来必须严惩的名单,剩下是官降三级者,还请君皇明断。”
君皇初看帖子,还没有反应,等看到官降三级者中,最后一个名字,居然是淳于英。君皇脸色一变:“这位淳于英,可是告发丞鹤的淳于英。”
唐思煌检查帖子时,并未看到这个名字,君皇一问,她也愣住了。但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还要说话,身后的叶和泽站了出来。
“禀君皇,正是那位淳于英。”叶和泽方才一直不说话,这下却是滔滔不绝:“臣细细盘问,才知道原来三年前这个淳大人,也在丞鹤大人那里买过官职。此人居心叵测,明明自己的官职明明也是买来的,却还在朝廷告发丞鹤大人,装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来。君皇还要千万小心此人。”
唐思煌怔住了,电光火石间想清楚了。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必然叶和泽是提前被人指示,在名帖最后添上淳于英的名字。
最好惹得君皇发文,淳于英便怎么都跑不掉了。
这个时候站出来替淳于英说话,实在不合理。至少在君皇眼里,她并未参与这件事,淳于英就是真的被杀了,也不该由她来求情。
“那就一并杀了吧。”君皇的话语轻飘飘的一点力道都没有,却敲在唐思煌心里。她心下一急,差点冲出去为淳于英求情,最后还是忍住了。
君皇却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煌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君皇英明。”唐思煌欲言又止,犹豫道:“只是臣想,若这个时候杀此人,只怕不妥。”
“如何不妥?”
“君皇英明。淳于英勇于揭发朝廷丑恶,便落得身首异处。此举无异于闭塞言路,今后看到朝中有异常,又有谁愿意上报呢?”唐思煌尽量说得缓慢,也不带任何感情,听上去像是真心为君皇考虑,而不是为了保住淳于英。
“君皇,不可。此人原来忠于丞大人,连自己的主人都可以出卖,可见此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唐思煌在宽大的袖子,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她提醒自己,忍住,千万忍住。这个时候开口,只会让君皇知道你和淳于英的关系。等缓住了心绪,再睁开眼她眼底一片清明。
“那就发配边疆吧。”君皇思考片刻道。
唐思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君皇又问道;“煌儿,又觉得丞鹤如何处置?”
就像今天问的所有问题一样,君皇并非心中没有决断,只是在试探唐思煌。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唐思煌又行了一礼,不急不缓道:“臣愚见,丞鹤大人乃天下人之老师,就连羽公主都曾受丞大人的教导,实在不可严惩。”
君皇拍了拍桌子,一锤定音:“那就官降两级,罚俸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