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之人噤若寒蝉,可偏偏有人不怕死。有一个身着紫袍的小道姑,提着一柄剑冲了出来,直直往胡攸刺去。
胡攸乃是久经战阵的实权将军,其在武道上的造诣自然不俗,至少远非小道姑可比。是以,这一剑虽然众人出乎意料,但也仅是让胡攸惊愕了一下,右手一探,便将小道姑制服,之后自有甲士将之缉拿。
胡攸看清小道姑的面容之后,哈哈大笑,这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儿,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且说几日前胡攸出行,在城中看见一位小道姑,当时便惊为天人,只是碍于她身上那身清心观嫡系紫袍,这才没有当街抢了回去。虽说清心观已大不如前,可好歹也出过一位国师不是?盯着清心观的眼睛,可不少,这种麻烦能少沾惹就尽量少沾惹。
可胡攸回府之后,竟是夜夜辗转反侧,脑海里魂牵梦萦都是那个小道姑的身影,一连抢了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回来泻火都无法忘记,反而越加深刻,这让胡攸越发懊恼。
是以,当长史许近思找到他,说要让他代为取来清心观中的紫檀剑匣时,胡攸欣然而允。有许近思撑腰,胡攸自不会怕什么,况且这样一来,自己能趁机得到那位小道姑,还能巴结一下许近思,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娘的,干了!
众所周知,当今天子早已对老首辅夏言不满,三曹先生也起复在即,所以大周官场,从遥远的京城,一直到这边境苦寒之地,不知道还要变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的是,老首辅夏言一旦致仕返乡,官场即刻就会迎来大变动,夏党一派,失势已成必然,取而代之的是“三曹门生”。
就拿这湖州来说吧,刺史郭迎春乃是老首辅夏言的人,长史许近思乃是“三曹门生”。许近思不过刚来湖州一年,便已大权在握,在湖州站稳了脚跟。许是郭迎春也知夏党回天无力,故而处处忍让,于是,许近思便成为了湖州官场实际上的一把手。
当然,这只不过是整个大周官场的一个缩影,在各州、各部,凡是极为要害的地方,必有两党之人相互掣肘。
天子自然也知道党争带来的危害,而这种危害还不可避免,故而想用这种方式逐步过渡,慢慢将夏党的势力架空,当夏言与赵暄二人交替之后,一场祸事就会消弭于无形。
这是整个大周官场都默认的,即便是那位做了二十余年首辅的夏老大人,也没有反对。
因为,他已经老了。
这似乎就是夏党的原罪,老人嘛,总要给新人让路的。
赵暄为官三十余年,真正的弟子就收了两三个,但他也曾做过大朝试的主考官,而且是文试和武试一肩挑之,不止如此,赵暄还历任过三部尚书,故而“三曹门生”多不胜数。
在朝,天子支持,老首辅也不反对;在野,平民们总会更喜欢传奇人物一些。所以,在大周,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在等待着赵暄接任首辅的那一天。届时,没人能想象得到“三曹党”的势力会膨胀到哪一步。
故而,这就是胡攸的信心来源。待赵三曹上位,许近思必接任湖州刺史之职,历练几年后,调入京城做个侍郎绰绰有余,届时,许近思念及今日之情,岂会亏待了我胡攸?再熬个几年,我胡攸就能离开这苦寒之地,去别处逍遥!
胡攸的想法很好,这一切也都在逐渐变为现实,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搅他的局。当小道姑被缉拿之后,胡攸大笑着对黄纯笃说道:“黄观主,这可不是本官栽赃,刺杀一州司马,那就是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下,即便是你们那位祖师爷复活,恐怕也难以保全清心观了。”
黄纯笃脸色难看,这胡攸,明显是有备而来,一定要铲除清心观了。看着被抓走的小道姑,老道士脸色狠辣,对胡攸说道:“司马大人,今日别驾大人也在小观做客,此事到底如何,恐怕司马大人还得问过别驾大人。”
胡攸脸色一沉:“蔡严明,他竟也在此处?”
黄纯笃见胡攸还有所顾忌,心中一喜,便让小道童去请别驾大人。
当蔡严明来到外院,见领了一众甲士包围清心观的胡攸之后,心中也是一惊,当下便问道:“胡大人,你带兵包围清心观,所为何事?”
胡攸见蔡严明真在此处,脸色有些难看,知道拖久了无法瞒过蔡严明,便道:“蔡大人,许大人接到密报,说此地有人勾结逆贼,让本官把人带去审问,怎么,蔡大人连这也要过问?”
一听胡攸把许近思抬了出来,蔡严明也是脸色难看。他蔡严明无依无靠,既非夏党,也非“三曹党”,能走到今日,全凭自己的本事,这两党之人,他都得罪不起。
他蔡严明,一生自问光明磊落,不想依靠任何人,也不屑于依靠任何人,对于胡攸此等败类,他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尤其是当他看到胡攸将那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道姑缉拿之后,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奸贼,平日里你为非作歹,蔡某拿你没办法也就罢了,今日当着蔡某的面,你还想欺男霸女不成?那蔡某日日捧读的圣贤书,岂不是成了笑话?此事绝对不能发生!
但蔡严明也不是胡攸这等莽夫,只知道往前冲,便规劝道:“胡大人,此事怕是有些误会。许大人说此地有人勾结逆贼,想必已经告知胡大人此人姓甚名谁,胡大人将之带走即可,可不要错拿了好人,不然,许大人怪罪下来,胡大人的面子恐怕也不好看。”
胡攸面色一凝,这蔡严明,还是那个臭脾气,竟敢横插一脚?不行,今日动静闹得这么大,若是我没拿到那紫檀剑匣,恐怕在许近思那里,才是真正的不好看。
当下便对蔡严明道:“蔡大人,政务上的事嘛,你自是比本官处理得妥当,可捉拿逆贼,这是我胡某人的职责,胡某人要抓谁,能不能抓,该怎么抓,就不用蔡大人指点了。蔡大人协助刺史大人处理政务,想必也是日理万机,这就回去吧!要不然,胡某人手底下的兄弟,都是生生死死过来的,毛手毛脚得很,万一等会儿动起手来,杀红了眼,伤到蔡大人可就不好了。若是断胳膊断腿还好,要是伤了性命,可叫本官如何跟刺史大人交代哟!”说到这里,胡攸已是声色俱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在这寒苦之地,老子已经待得不耐烦了,任何人也别想挡住老子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