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慕容山有多长。
若有大能者自云顶天穹俯视大夏国境,不难看出那是一条位于西部的雄伟山脉,自冰雪覆盖的北地穿行而出,自上而下,一路蜿蜒,像是一柄长刀般横穿过大夏国境的心腹,延绵万里。
讽刺的是,曾经的西岐,视它为不可僭越的天堑,以它为战线,与大夏分庭抗礼。
直到一个叫做慕容复的狠人,踏入了这座宏伟的山脉。
他第一次望见这座山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这么宏伟的山,若是不能踩在脚下,就太可惜了。”
而西岐,则因为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至大夏历752年,慕容山不再是国境雄关,也不再是天堑,而是大夏的腹地,如同沟壑一般,画在大夏的雄伟疆域的版图之上。
而鱼荡县,因为慕容山脉积雪消融的缘故,依洗墨江而立,牢牢地站在大夏国最东边的慕容山脚。
老一辈人曾说过,星落长河,霞封西京,大夏圣皇是个狠人,把两条龙脉都踩在了国境里,其中一条龙头是最北的雁南城,龙身是慕容山脉,而另外一条龙头在西京,一路西行,两条龙尾交接处,便是鱼荡县。这龙尾被人压住之后便只能成为一条游鱼,因此得了个鱼荡县的雅名。
此地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洗墨江奔涌而过,仿佛连同人的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但今天不太一样。
街道上的血味儿,不管如何清洗,都散不掉。
那些黑甲静静地站在鱼荡县县衙的外面,呈众星拱月形,似乎在保护着里面的什么人。
而血腥味,从这些黑甲战士的身上冒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连鱼荡县的县令葛洪都能很清晰地嗅见那股味道,特别是当那一队该死的黑甲战士拥着一个黑袍老者走进县衙的时候,他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起来,浓厚的血腥味儿从这群人的身上渗了出来,在县衙狭小幽深的门府里,显得愈发的惊心动魄。
在鱼荡县当了二十年的县令,他见过的世面不可谓不多,九州巡抚,河道巡抚来鱼荡县打了不少照面,期间他也算是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了得本领,可此时的他,却被面前这群人惊得两眼发黑,冷汗直冒。
因为面前这群人,压根就不是能讲道理的主儿。
大夏圣皇内卫军,监察院黑甲,以及那个神秘的老者扔出的一块令牌,象征着国教剑院教习的身份,也代表着大夏国境内为数不多的最高战力之一。
“那个……这位大人……有何吩咐?属下一定全力照办!”葛洪恭着身子颤抖着说道,头颅低得只能看见老者的靴子。
上一次他听见关于那些黑甲的传说还是在十年前,那年南部巫族圣女苏觅,利用望京内巫族大阵,强行杀死国教剑院第一教习梅郸,而后负责在大夏国境内清洗巫族余孽的,可就是这些黑甲。
那些满身血腥味的煞星,可绝对不只是在县衙外当个门神这么简单。
他们的指令不多,除了杀,就是杀。
而且这条命令,不是来自别人,而是位于首都望京的大夏圣皇。
“找到他,然后杀了他。”老者缓缓地说道。
……
柳木案板上。
韩立的刀动了,狭长的刀身从直入腹部,沿着线条向上拉过去,内脏和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他在用刀的时候,总会全身贯注,行人蹉跎声,小贩叫卖声,连同街角酒馆里的酒香和对面炊饼家的洪亮吆喝声,左右飘来了血腥味和淤泥腐朽的气味,都丝毫不能让他分心。
他的刀不长,和旁边肉铺的刀不同,细且长,刀尖锋利,能够很锋利地刺进柔软的腹部,然后缓缓地破开表皮,露出下面的脏腑。
他拿起刀,轻轻剁下鱼头,扔掉内脏,用清水洗净,在鱼尾打了个孔,用一根稻草穿好,直接挂在了案桌的铁钩上。
鱼头和那些脏腑被他随手扔进了后面的竹篮里,他眯了眯眼,将刀擦干净,收进袖口里。
街道的尽头,马蹄声渐进。
“啧,又是那个混蛋小子,仗着他爹是县令,成天为非作歹,听说上次也是这样在闹市纵马,不仅把卖馄饨的王老汉给撞断了几根肋骨,他女儿去理论还被他强行掳去买到了青楼……”
“禽兽啊,就没人能治治他吗?”
“治?怎么治?他爹是县令,和河道巡抚关系极好,上次九州巡抚来的时候,有人拼死去拦轿告状,结果你猜怎么着?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一声刺耳的马匹嘶鸣声,韩立眯起的眼睛缓缓垂下,连同手里的鱼刀。
一个乞丐倒在街道的中央,个头不大,脚踝不正常地向后撇着,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惧怕的神情。
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眉头微皱,一双眸子骄纵放肆,他大手一挥,身后立刻窜出几个身强体壮的恶仆。
“刚挡本少爷的路,给我扔进江里喂鱼去!”
那身体瘦小的乞丐哪里会是几个恶仆的对手,不一会儿,就看着乞丐被装进了个麻袋里面被人抬走。
韩立的手掌逐渐握紧,指甲扎进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马车上的人他自然是认识,就算是化成灰他也必须认识。
葛虎,鱼荡县县令葛洪的好儿子,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当县令的爹,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