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没来头,漕州坪东县东坪村人氏,摸田长大的白丁,甚至连私塾都没进过。”
“哦?”温体仁来了兴趣,示意陈国山说下去。
“殿试的名单都有身世记载,小的还遣人调查过几位会试出众的考生,可此人着实奇怪。
根据走访所知,史明少时怯懦碌庸,脑子也患有痴证,因此不单遭受旁人的欺负,家里人也嫌他无能经常甩鞭子。
有一次他父亲出手没了准,牵牛扛犁的手提着棍棒打到了他脑袋,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他老父趴在床边哭着说已经挖好了坟地,让他放心去吧,没想到,这话一出就把他给吓醒了,醒来后就开始性格大变。
自那时起,此人就从被欺负的老实人变成了欺负人的小流氓,在家里干活倒是利索,出去外面谁要是惹了他那叫一个倒霉,绊脚的绳子、打屁股的弹弓,什么花样都能被他给弄出来。”
温体仁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都没意识到已经偏了最初的话题,而陈国山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他老父那叫一个开心,谁还敢说我家孩是个二傻……”
这时候温体仁一回神,不单摔了筷子,连碗也给扔了,“放你的屁,谁要听他老父说什么,给我说正事!”
“大人别急呀。”陈国山幽怨的扯了扯嘴角,边捡碗筷边继续说:“那史明性格大变之后,把不少欺负过自己的人都给报复了一遍,其中有一位是个公子哥,在私塾上课时被史明用弹弓从窗外打了屁股。
而私塾教书先生在本地是个有名的文化人,中过举,见到自己的学生被打得嚎啕大哭便打算用文化的手段来抨击窗外那张不识好歹的笑脸。”
陈国山咳了两声,学着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着:“年纪尚幼却习尽偷摸劣性,暗欺人,小人手段,不成器亦令祖辈蒙羞。”
“没曾想到,史明不单不羞愤而逃,反倒学着对方摸着下巴用文绉绉的言吐回应:老先生不明事因,不问事因,仅凭一幕就定我为小人,今本想再与先生细说一二,见先生如此为人,我只道下梁之歪因于上梁之斜。”
“一个是六十高龄的老先生,另一个是十几岁泥巴坑里长大的少年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甚至用起了诗文典故互相绕着弯子辱骂对方。
到最后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已经词穷,竟是那老先生手指颤抖的甩袖离场,而他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文学之士,虽然嘴舌上吃了亏但气量挺大,那一次的互相问候令老先生意识到史明的过人之处,心里叹说:此子不曾进墨却有大家之谈吐,简直惊为天人。
老先生惜才,到最后不但主动要免费当史明的私教,一年后的乡试更是亲自上省推荐让史明获得了乡试资格。
最后您猜怎么着?”
“最后拿了个乡试第一?”温体仁倒也配合卖关子的陈国山。
“大人猜错了哦,只是第二,虽然错过秋闱的桂榜解元,但之后会试中却取得榜首,再加上这次殿试差点就是连中三元!”
“一派胡言!”温体仁啐了一口,陈国山则眼疾手快的收回刚放上桌的碗筷。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打听回来的?”
“那边都是这么传的。”陈国山讪讪的低着头,“如今全国上下都知道史明成了状元,他的履历也不难打听。”
温体仁继续嗤笑说:“民间传事果然十有九不真,才承学一年时间,怕是连字都没认全,更别说表达和书写方面。”
陈国山点着头回答:“属不属实确实无从考证,但此人的文采着实出众,奴才看过他的几篇诗文,诗韵直逼李杜,要不我给您念一下?”
“不听!”温体仁摆手打断陈国山欲言的表情,接着问:“他人现在在哪?”
“暂时安排在西城的停凤居,估计明天一早就该去面圣了。”
温体仁以食指轻敲桌面思索了一会,说:“以我的名义给他送一张请帖,我倒要会一会这位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