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阿混顺利通过了文考。要参加场地考试时,他到驾校练了一天,也顺利通过了。可参加路考的时候,却没能通过。
阿混因为要补考交钱,又跑到我那借钱。
“你都开几年车了,路考又不难,你怎么过不了?”我觉得十分好奇。
阿混涨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路考时特别的紧张。”
云云道:“这回路考我陪他去了。你不知道,当时交警就坐在他车上,他紧张地浑身发抖,直冒冷汗。该完成的动作都没完成,所以过不了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上回发生车祸后,心里有了阴影?”
阿混道:“我现在一看到交警心里就紧张。练车时开得好好的,可一考试,我就头皮发麻。
我笑道:“你还是多练练,下回路考时我陪你一起去。”
马丁周末回到城关,我与他晚上时间去找阿混。阿混这段时间晚上没有外出赌博鬼混,经常找我一起玩。
云云看到我们,笑道:“阿混在家读书呢。”果然阿混正闭门苦读,马丁一见便笑了:“你他妈的花样真多,现在又学上什么啦?”
阿混一本正经道:“我在学习中国最高智慧《易经》。”
“你这么聪明,再学了最高智慧,以后到外星发展去。”
我看着整桌子《卜筮正宗》、《滴天髓》等书,随手拿起一本翻翻,道:“这些书哪来的?能看得进去?”
阿混笑道:“河沿路地下书摊上买的。除了《易经》是古文之外,其他的书基本是白话,《易经》也有白话翻译的呢,奶奶的,这是谁翻译的?水平也太臭了。这本《周易译注》是书店买来的,不错,是正版书。”
“学了这些真能算命卜卦呀?”
阿混道:“光啃周易没多大用,书上的蓍草占筮太难了点。我现在主要研究阴阳五行,这是纯技术活,多少看一点。”
马丁叹道:“服了服了,上了一年监狱大学,回来成预测师了。”
阿混接着说:“什么天干地支、五行生克,搞得我头都大了,传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我看了一眼阿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简单啊,现在说话都有水平了。”
云云在一旁笑道:“他现在每天早上起床背书呢,真服了他。上学时正经的书不读,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舍得花精力学。”
马丁说:“阿混历来剑走偏锋,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就成铁嘴半仙了。”
没料到阿混竟然点点头:“有这个想法,我再研究上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掌握得差不多了,在家里设个点,专门为人算命卜卦。我现在每天早上起床背口诀,以后你们要给我提供一些命例让我研究研究。”
阿混的桌子上还有一个本子,上面有他为人测算的命例卦例,还有别人反馈的情况记录。看来这段时间他真没少下功夫。
对于阿混研究的这类书籍,我从小未曾接触过,觉得十分好奇,便对阿混说:“借我几本看看。”
阿混笑道:“难道你也想成为半仙,跟我抢饭碗?”
“去你的,我了解了解不行吗?”
阿混沉迷于易经,除了白天去打点短工,其他时间常泡在走江湖的卦坛上,听人家如何测八字算六爻。据他说,小县城里从事这一行业的人他基本都认识了,哪个水平高哪个在骗人,他现在能听得出来了。他把整本《滴天髓》与《子平真诠》翻烂了,说是其中每个命例不用看书,只记得八字他都解得与书上差不多。对古书上登载的命例,阿混有些遗憾地告诉我:“这些书上最细的只断到大运,对流年的分析基本没有,不够用。”
我鼓励他道:“人家都是祖传的,或者是拜师学来的,你能学成这样,不错了。”
阿混很羡慕那些走江湖的术士:“奶奶的,我发现那些人水平也不怎么样,明明算得不对,可人家为什么还是那么信他?”
我笑道:“这叫从众心理,也许他什么时候该死就说对了,人家把他想像得神乎其神,为他宣传,自然别人喜欢找他了。”
阿混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命呢?”
我道:“难说难说,你不会给自己算算?也许你比他们还旺呢。”
阿混老实道:“算不来,不过我可以试试。”
不久,他真的在家里设了个坛,门口挂了一广告,上面写着“八字,卜卦、风水、面相、择日、取名”,他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龟壳,白天不再去打工,而是呆在家正儿八经地给人家预测了。
马丁回城关的时候,我俩便到云云家里,听阿混如何为人预测。
这一天,来了一位汉子,要求阿混为他儿子取个名字。阿混翻开《万年历》,摆好八字后,仔细看了一会,便说道:“你这小孩八字缺火。古书上说‘有病方为贵,无伤不是奇’,这八字的病关键缺了火,以后行木火大运便可出人头地。老板贵姓?”
那汉子道:“姓林。”
阿混点点头,有模有样地说道:“好姓好姓,木能生火,我给你孩子起个有火有木的名字吧。”说罢翻开手上的字典,仔细地查找起字典来。
一会儿,阿混对那汉子说:“命理名著《滴天髓》有句话,叫‘关外有牛郎,关内有织女,此关若通也,相邀入洞房’。你孩子八字水多缺火,用木泄水来生火,就可以达到通关的作用。”
汉子点点头,佩服道:“先生读的书可真多。我拿到外面去算,其他先生也是说八字缺火。”
阿混道:“这样吧,我给你小孩取个名字,叫栋柄,栋字左边为木,右边东方属木。柄字左边为木,右边丙为阳火,姓名当中全是木与火,是个大吉大利的名字。我翻了整本字典,没见过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我与马丁相视而笑,“林栋柄”?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名字。
那汉子高高兴兴地拿了写着名字的帖子,付了钱走了。
我与马丁哈哈大笑。马丁道:“半仙啊,你现在水平又长进了,说话还能引经据典,一套一套唬人呢。只是林栋柄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阿混笑道:“难听有什么关系?好用就行。”
过了几天,那汉子又找到阿混,苦着脸对他说:“先生,你取的名字是不错,可小孩还没上学,就让其他小孩子取了外号,叫扫帚柄。以后如果上学了,不是整个学校都知道我孩子是扫帚柄了?先生你看名字能不能再改改,取个好听一点的?”
我与马丁再也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阿混抓了抓头皮,想了想道:“那你把名字翻过来,叫柄栋吧。”
为了提高水平,阿混这段时间又买了一些新书,天天在家里研究。云云让他到外面打点短工,他也不去。没事的时候就要了邻居或是朋友的八字琢磨,或是缠着我们卜卦。马丁被缠得受不了,便道:“我哪有那么多事好预测的?阿混,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阿混道:“放了你也行,你帮我介绍介绍,给我拉几个客人,收费可以从优,要不可以免费。”
马丁终于给他介绍了一位客人,到阿混这里测厝卦。
阿混焚了香,一本正经地立在神坛前,口中念道:“天何言哉,叩之即应。神之灵矣,感而遂通”,接着一大串的古文,把我与马丁唬得佩服不已,扔完卦,阿混便开始解卦了,他道:“古书云‘初爻非水休言井,酉金干涉道鸡鹅’,今天测的卦里初爻为水,啊,你那房子地基原来有一处水井。”
那客人面露疑色,估计阿混没解对。阿混也感觉到了,立刻改口道:“如果不是水井,便是个水池子。”
客人点了点头。阿混仔细看了卦单,又说:“你家有人生病了。”
客人惊讶道:“先生了不起啊。我老婆一直生病呢。是房子的问题吗?”
我与马丁对视了一眼,看来阿混现在真有两下子。
阿混道:“你家的门一个对着一个,是不是这样?”
客人道:“对,这有关系吗?”阿混接着道:“当然有关系,你把房门改改,不能门门相对。卦书上说‘四爻若动来冲克,门门相对似穿心,三四互临兄弟位,门多屋少耗伤金’,你家房门如果不改,女主人还将生病,而且你会经常破财。”
客人大惊道:“服了服了,我家这几年一直不顺,原来症结在这,我回家马上把门改了。”说罢扔了一张百元大钞给阿混。
我与马丁奇道:“阿混,你现在真成半仙了。”
阿混笑道:“不瞒你们两位,我也是连蒙带猜的。那人一进来,一脸的愁容,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试探着问是不是家人生病了,没想到他自己就老实招了。生病就自然破财了,后面的理由就可以在卦上找啦,能靠上就靠上。”
我道:“原来你卜卦是这么回事啊?”
阿混道:“这与中医望闻问切没区别,得学会观言察色,掌握别人心理。”
马丁赞道:“阿混,看来你是吃这碗饭的料。你这么一说,我们都明白了,佩服佩服。”
阿混明显在这行内算是新人,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他天天呆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来预测,可是一连几天也没见什么人。云云有些着急,再这样下去家里便揭不开锅了。于是云云便催他到外面找个事来做。
“你到外面做事去,别天天在家守株待兔。再这样下去,你越来越懒了。”
阿混自从学上了所谓的预测,便不再想打工,云云催得紧了,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兄弟,我准备到县城附近的乡下走走,为人预测预测,马丁陪我好几回了,你是不是有空陪我一起去?”
星期天下午,我骑了摩托车去接阿混,阿混拿了包包,戴了一副墨镜,据说这是行走江湖的术士专业打扮。
到来一个小村子,我在村头停下了摩托车。阿混从包包里取了一个牛角,一路敲着呦喝:“算八字算卦啦”,我饶有兴致地跟在他后面。
“先生,这里有请。”在村子的一个店铺前,有人叫唤阿混。我俩走了过去,坐在店铺的板凳上。周围的人一听算命,便围了过来。
“算个命多少钱?”
阿混道:“随便给吧。”
其中一人道:“算得准给钱,不准没钱。”
我看了看阿混,阿混道:“初来乍到,大家给个面子。如果算得有点意思,请大家包涵包涵。”
众村民点了点头:“你先算咱们听听。”
一人道:“把隔壁阿婆的八字取来,让先生算算。”
一会儿,一村民开了个八字,阿混翻开《万年历》摆了起来,开口便说:“这阿婆命中无子。”
众人默不作声,阿混道:“是不是这样啊?”
众人道:“先生你接着说。”
一人给阿混与我递了烟,看这架势,估计让阿混说对了。阿混仔细看了八字,又道:“这老人家一辈子辛苦,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旁边几个微微点了点头。一人问道:“先生,你看这老人是活是死?”我内心一惊,心想坏了,连人家生死都没搞清楚,就这样给人家算八字了,哪知阿混笑道:“还有几年好活呢,明后年有一跳,要注意别让老人跌倒。”众人点点头。
八字算毕,众人还算满意,给了阿混十块钱。从人群中出来,我对阿混说:“刚才我都吓死了,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阿混笑道:“这不都明摆着吗?”
“怎么说?”
“你发现没有,这人群中没有老人的子女?拿老人的八字,农村中哪有不是自家人拿的?”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笑道:“真让你说对了。”
阿混道:“没有子女的老人在农村谁能过上好日子?肯定是一辈子辛苦啦。”
我点点头,问道:“你是如何断生死的?”
阿混笑道:“锤子,没想到你竟然笨到这个地步,你好好想想。”
我摇了摇头:”不理解。“
“没有子女的老人如果死了,谁还会知道她的八字?“
我惊叹道:”是这么回事啊。“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着,突然边上一女子朝着我们道:“先生,到我家算个命。”
我一看,这女子原来是刚才边上的听众。阿混点点头,我们便随着女子进了她家,她家里没人,阿混问道:“你家男人呢?”
女子答道:“外出打工了。”
女子说了生辰,阿混便摆了八字,仔细琢磨了半天,给她断了大运,接着说道:“你这几年走桃花运啊,男女关系扯不清。”
那女子惊讶道:“先生,我把你叫回来算,就是为了这事情,你说说看,会有什么情况?”
阿混道:“这让我如何说?运来则有,运过则无。男女关系自己把握,你八字中满盘桃花,又遇大运流年都是桃花,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也会招惹你。我只算命,可没办法教你怎么过日子。”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那谢谢先生了。”说罢到厨房里取了两碗糯米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家里实在没钱,两位先生你们在这里吃个饭,我再去热些酒来。”
阿混看看我,说道:“算了算了,我们不吃了。锤子,咱走吧。”
出了大门,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混懊恼地说:“奶奶的,我怎么感觉自己与乞丐一样啊?没劲透了。”
也许是受是这次算命的影响,阿混明显没了刚开始时的兴趣,在村子里还为别人算了两卦,但都不理想,我与他让人轰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我一路向阿混发牢骚:“看来你还是找点正经事干干,想依靠这谋生,现在看还是太难了一点。”
阿混情绪也不好:“奶奶的,这几回出去都赚不来钱,看来我真得找其他活来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