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诜摸了摸苏迈的脑袋,“迈儿,你爹在家吗?”
“在,王叔请进。”苏迈蹦跳着前方引路,“父亲,王叔来看您了。”
“晋卿兄,大驾光临啊!”苏轼一脸爽朗,揖手而出。随后却是一愣,“呃,张子颂对吧?请进,请进……!”
“晚生见过先生。”张子颂揖手鞠躬。
随后三人进屋,厅内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正是苏轼的弟弟,苏辙。眼见王诜到来,也是揖手欢迎,“见过晋卿兄。”
苏轼兄弟皆比王诜大了十岁左右,嘴里却都是尊了一声‘兄’。大宋文人之间,一贯如此,王诜倒也没有介意,而是拉出了张子颂向苏辙介绍道:“子由兄,给你介绍一个好兄弟,西凉张子颂。表字……”
“哦,对了,子颂你的‘字’叫什么来着?”
“没有专门起字,名和字都叫‘子颂’。”张子颂揖手回道。
王诜便是一阵大笑,“西凉人倒是爽快。哈哈……”
随后,苏轼吩咐苏迈道:“迈儿,来客人了,叫你继母置办酒菜去。”
“孩儿遵命。”苏迈蹦蹦跳跳而去。
便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脸黑沉的走过院子。正是苏轼续弦之妻王闰之,苏轼亡妻‘王弗’的堂妹。嘴里还在絮叨:
“整日就只知道请客,也没见你拿回银子来……”
短暂的沉默。
张子颂以为苏轼会尴尬,岂知他却脸色如常,就连苏辙也是见怪不怪,甚至王诜也都一脸皮实。显然,三人对此已经见多了。
倒是王诜转移了话题:“子颂欲投门生贴,子瞻意下如何?”
“投我?”苏轼貌似有些意外,打趣道:“晋卿兄,汴京鸿儒遍地,谁敢不卖你的面子啊,你却带子颂来投我?你与长公主打架了么?”
“胡说!是子颂自己要投你的。若不是看不惯王安石这老匹夫,他现在正得势,我倒更愿把子颂引荐给他呢。”王诜一脸愤愤的解释道:“子颂一入汴京,就得罪了韩家人。若不赶紧让他中个进士,只怕小命不保呢。”
“嗯,韩宗师这人的确小气。”苏轼点了点头道:“太祖有制,不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人’,中了进士的确可以保命。”
“可子颂却偏要投你,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苏轼一脸无语。
张子颂便赶紧揖手,“子颂诚心拜师,还请先生考鉴。”
“子颂客气了,拜师二字莫要再提……”苏轼没有老师的架子,“自古文无第一,咱们兄弟相称即可,岂能沾那师生之名。若是子颂坚持投我,可以拿出诗词来,咱们几人一起琢磨,想必也有一番精进。”
“那好,晚生献丑了。”
张子颂知道苏轼不喜欢挂‘师生之名’,即便是对名垂千古的‘苏门四学士’,也都是以朋友相称。而苏轼说出‘诗词’二字,便意味着接受门生贴了,同时也有考究的意思。张子颂便来到案前,提笔写下,“
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张子颂搁笔之后,拿起宣纸递给苏轼。
岂知,苏轼却一阵发愣,眼眶泛红,竟突然滴下泪来。
因为这首词,正是苏轼六年之后所作的悼词。其时恰逢前妻‘王弗’去世十年,苏轼在密州梦见亡妻后,哀声彻天,有泪如泉。
张子颂原本只想抄一首苏轼的词,投其所好,顺利拜师。却不想苏轼竟这般至情至性,自己被自己感动哭了。甚至还揖手一拜:
“子颂大才至斯,何须投拜帖于我,惭愧,惭愧!”
一时间,张子颂愣住了。
“呃,先生……,晚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子颂自入京后,第一次没那么随意了,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其实这首词,是先生您在六年之后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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