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沐是骑着小红马回来的,马头上还站着一只鸡,昂首挺胸,画面还挺好笑。
她安放好小红,再向陈方休说了声早些休息,便回了自己房间。
大公鸡扇着翅膀,想跟徐沐进房,却被砰地一下关在了门外,颇为人性化的呆立片刻,掩面而去,不知道又上哪儿找乐子去了。
在一人一鸡离去后,陈方休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
他低头凝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还能回去吗?
他也沉沉睡了过去。
……
……
陈方休被一阵笛声惊醒,醒来时见月华如洗,洒落满地,明明是更深夜半,却亮如白昼。
远处笛声悠悠,其声呜然,婉转哀缠,如泣如诉,仿佛在悼念这场无妄之灾中的亡魂。
听得心烦意乱,他干脆翻身下床,推开屋门,在庭院花圃中漫步。
清风徐来,明月半墙,清影婆娑,笛声悠扬。
陈方休缓步前行,随心所欲,并不在意自己会走到哪里。
徐府占地广袤,宅院深深,各类花木参差交错,亭台轩榭遍布其中,又有小桥流水,繁花如簇,月下赏景倒也是一件趣事。
今夜月色太浓,星星倒没有几颗,天空中却是漂浮着数百个灯笼。灯火昏黄,缓缓升空。
“那是平安灯。”
徐珹的声音淡淡传来。
陈方休抬头望去,看见徐珹站在不远处的听雨轩二楼,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冲他晃了晃,“陈公子,上来坐会?”
陈方休穿过假山,直接走进这栋楼阁,找到台阶,登上二楼。
“平安灯是用来寄托思念,播报平安的。告诉远方的亲人,自己很想念他们。”徐珹解释道。
“……你们不怕放火烧山吗?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徐珹:“???”
陈方休绕过方桌,看见上面放了几盘菜肴,只动了几筷,却摆了好几个酒壶,东倒西歪。
“老徐,你也这么晚没睡?”陈方休明知故问。
徐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心有不平事,持酒一浇之。欲睡不能,陈公子不也如此?”
陈方休倚着栏杆,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点点灯火,有些怅然道:“有点想家了。”
徐珹笑道:“先前问陈公子是何方人氏,陈公子避而不谈,想来是在家中有不愿提起的伤心事。恕徐某喝多了酒,仗着年长几分口不择言。家事或许无奈,人心未必可欺。想家,就证实心中其实还有遗憾想要弥补,为何不愿跟随内心回家看看?”
陈方休喟叹道:“离家太远,回不去了。”
徐珹摇摇头,不认可陈方休的话,“看陈公子相貌不过二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话说得竟有些垂垂暮气。我辈武者,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得?家乡再远,可远得过那仙山灵宗?照样是有无数人寤寐求之。更何况,有家难回,总比无家可归要强太多。”
徐珹再喝一口,晃了晃酒壶。
“陈公子,承蒙先前出手,救徐某和小女于生死之际,又助沂风城数万民众脱离危险,若不嫌弃徐某,便与徐某同饮一壶。”
徐珹将酒壶抛了过来,陈方休急忙接住,拿在手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喝过酒啊!
徐珹劝道:“古今多少豪杰客,唯有饮者留其名。既然做了大侠之事,便要有大侠风范,大侠不喝酒,还算什么大侠?”
陈方休无奈:“老徐你真的喝醉了……”
话虽如此,陈方休还是仰头灌了一大口。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别人吃猪肉不成?古装剧里都是这样喝酒的!
酒液刚入喉,陈方休便感觉一股热辣顺着咽喉往下流,腹中有如火烧,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咳咳咳咳……”
陈方休大声咳嗽,徐珹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徐珹从陈方休手中接过酒壶,自己抿了一口,默默环视府邸庭院,突然哼起了小曲儿。
正好与那不绝如缕的笛声相和。
陈方休听了片刻,心中郁闷却越积越多。尽管头脑昏沉,却还是伸手叫道:“老徐,酒给我,我再来一口!”
徐珹轻轻递过去,陈方休摇晃两下,有些不满:“怎么没了?”
徐珹感慨道:“我徐家如今就是这个酒壶,也是虚有其表,实则内里空空,半点不剩。”
“从徐某担任家主至今已有十七年,从那时起,徐某便励精图治,半点不敢松懈。哪怕有林家庞家的先天境环伺左右,徐某还是保住了祖上基业,每年营收半点没少。可现如今,都不过是一场空,只能在此借酒浇愁,愁上加愁。”
陈方休安慰道:“老徐,别难过了!你还年轻,长得也还行,你努努力娶她十个八个的,过个十几年你们徐家又能壮大起来了。”
徐珹摇头说道:“沐儿的娘亲十年前去世,徐某便在她坟前发过誓,终生不再婚娶,一定会照顾沐儿平安长大,现在又岂可轻易违背自己的誓言。”
陈方休虽然醉意上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你种枇杷树了吗?”
徐珹困惑不解:“……这跟枇杷树有何关系?也罢,陈公子,我知晓你是个好人,你不愿透露自身境界或许有你的顾虑,但徐某还是想请你帮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