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官僚士大夫的家人、亲族经商从未断绝。因此,所谓抑商者,从来是抑无背景的商人,官商是抑不住的,此风气在明时尤甚。
明朝尚理学,凡读书人无不自榜君子。然各地士绅的亲戚、族人、家奴仗势敛财,想必这些清流君子不会不知道!
不然用于官场应酬的银子何来?用于跑官买官的银子何来?用于子弟捐监的银子何来?(捐监:花银子进国子监)
刘老爷倒是从不过问这等蝇头苟利之事,但他的内侄,刘四公子却是上海最大钱庄的幕后东家!
尽管如此,刘家却还欲殖产拓业,更进一步!
半年前,谢懿便听闻刘家遣人四处打探织布的行当,虽然不确定刘家是一时心血还是决心已定,却不妨碍谢懿以此为诱饵!
因此,谢懿是吃准了刘家,便也不饶圈子,直问道“,如此说来!刘氏是看不上这笔买卖了?”
“要做买卖可矣!”叶先生不紧不慢道“,然叫刘家做你的刀去替你杀人!不可矣!”
谢懿听了拱手礼道“,刘家高风亮节!小子佩服!既然如此!小子告辞!”
说罢,谢懿转身便走。一直走过悬木桥到了岸边,也未听见叶先生出声挽留。
谢懿突然有些后悔,难道自己想错了?还是自己算漏了什么?
可事到如今,谢懿脸皮再厚也不肯回头了!
他娘的!大不了去找下一家!这么好的便宜谁捡不是捡?县里的士绅大族又不是只有刘家!
咬了咬牙,谢懿梗着脖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走。正要出了园子,只听另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谢家子且留步!”
谢懿顿时止住了脚!而手心已经渗出汗来!
一转身,却见一位大耳阔面、峨冠锦袍的中年男人从河塘对岸的一座怪石观后走出来,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叶先生立即起身恭迎。
只见那人笑吟吟地负手立在对岸,远远问道“,不知你离了我家,又要去何处做你的买卖?”
谢懿顿时想起,他与叶先生说话时,那茶桌上本来便有一只倒好的茶碗,但叶先生却重新倒了一碗!
想来是自己的拜帖传到时,四公子正与叶先生在这儿说话,等谢懿来后,却只叫叶先生与自己搭话,而四公子则避在一边旁听。
而此时四公子主动现身唱双簧,看来,刘家还是舍不得这口肥肉!
“小子谢懿见过四公子!”谢懿不由信心大涨,他回到岸边,隔一片河塘高声答道“,回四公子的话,小子是生意人,货问三家罢了!既然刘家不愿趟这番浑水,小子只好再去姚老爷家叨扰了!”
“哈哈哈哈!”刘四公子闻言大笑,继而道“,看来你口中的‘良绅之率首,小民之福佑’远不止我刘家啊!”
“小子惭愧!奈何恶豪迫甚、不得不自救于水火罢了!”谢懿拱手抱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