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蒙德呆愣了一秒钟才反应了过来,屁颠屁颠地站起身来,上前给这位神秘的客人倒上了一杯满满的果酒。
只见男人单手举起了用野兽头颅制成的酒杯,微微地扬起了头来——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
佣兵们看傻眼了。
西域的无叶果酒是公认的烈酒,但凡是稍微有点自知之明——或者说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绝对不会选择把这种酒当成牧格兰白啤那样,直接一口闷。
老哥,这杯酒下去,你可别直接猝死啊……一旁的史迪克嘴角忍不住抽搐。
一杯酒下肚后,男人十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用沙哑的嗓音缓缓道:
“好酒啊,我都记不清我上一次喝无叶果酒是什么时候了,似乎依稀记得是……十三年前?那个时候的格勒之森,满山遍野都是无叶果树,随便摘下那么几颗果实都是最饱满多汁的,而如今就连盛产果酒的麦林城都要靠进口外国的果实来加工酿酒,不免让人唏嘘。”
“十三年前?你这个傻瓜歌手怕是醉得不轻啊!”史迪克差点没笑出声来,“十三年前是诺克玛尔最黑暗的岁月,也是图拉城的噩梦!那场战役在图拉城的西郊打了三天三夜,谁他妈还有心情管无叶果酒的事情?老哥,你还是快醒醒吧,现在已经是奥德历1100年了,刻耳柏洛斯已经死了!”
周围的士兵全都大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一杯无叶果酒下肚,这位原本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老伙计,估计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看来今晚他们找到了新的乐子。
“你们去过十三年前的格勒之森吗?”男人忽然问道。
喧闹的笑声忽然静止。
庞奇的脸色微微一变,史迪克朝他看了一眼,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十三年前的格勒之森——是图拉城战役的一个主战场。
“现在的格勒之森,充其量就是一堆又一堆无聊的篝火,一队又一队无所事事整天想着发横财的雇佣兵团,一群又一群有事没事就出没于丛林的野兽罢了——而这就是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所认为的格勒之森。”
“那年的格勒之森,所到之处,尽是狼烟战火,尸山血海,想要在道路上策马奔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每隔四五米就是战士的残骸,粉碎的甲胄或者被烧焦的魔法师的法杖。”
“哪怕是拥有最高级别‘至尊皇冠’勋章的剑士,在那一刻也都惊恐得不敢抬头,因为‘驯龙者’和他们身下的飞龙就在天空盘旋,那些飞行兽只要稍微张一下口,那些炙热的烈焰就会瞬间吞没一整片树丛。”
“你们以为格勒之森没有无叶果树吗?那一年,飞龙喷吐而出的烈焰,烧尽了格勒之森所有的无叶果树,甚至还有方圆几百里内分部在格勒山脉的所有村落,甚至连密林深处的那个被称为‘女神之瞳’的漂亮湖泊,连同其上的那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雷霆祭坛也毁了个干干净净。”
“要我说,你们根本不懂格勒之森,就像你们不懂命运,也不懂战争一样。”
歌者的话说完了,篝火旁的雇佣兵们却雅雀无声。
这群几乎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自己的家乡里混不出头,又不学无术,所以只能抱着赏金佣兵的梦想跟着庞奇和史迪克这几个大佬干事,当然想象不出战争和鲜血的壮烈。而且,他们本来就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佣兵团效力——换言之,他们更愿意苟活。
“说得好。”
一个单薄的掌声缓缓地响了起来,来自从头至尾没有发言的庞奇:“是个有故事的人,老伙计,我敬你一杯。”
说着,庞奇也从自己的面前端起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当然了,他那杯是实打实的牧格兰白啤。
“谢谢夸奖,但是呢,以前的事情,当然不重要了。”歌者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了一个大大的,破烂的麻布袋子。
然后从麻布袋里,抽出了一柄——七弦琴。
从未见过乐器的雇佣兵们,马上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那种,高端大气又上档次的气息。
“《追忆》,斯德哥特宫廷乐队的成名作,1095年王国音乐协会最佳评选曲目。”
歌者轻轻地敲了敲云杉木制的面板,然后轻轻地拨动起琴弦,“先生们,献丑了。”
“别了吧。”庞奇忽然伸手制止,脸色沉了下去,“我好像,听到了幽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