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是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
烟村酒家,一人嘴里塞着烤鱼,手里拽着一蓝袍书生的袖子,不停地讲着话。鱼肉堵在嘴里,糊了不少言语,不过也不需仔细去听,这人说了一个多钟头,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报恩。
隔旁桌上的客人都被他扰的烦了,换了个理他远点的地儿落座,唯有这蓝袍书生浅笑地望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人,时不时应和着点点头,看着还真像是听懂了那肉夹缝里挤出来的话一般。
脸上展笑颜,眼底却是冰凉一片。
蓝袍书生也不是别人,正是大病方愈的彻不眠,这个跟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的,叫路无由,听他讲,他是他的救命恩人。黑衣人屠村之时,是他恰巧路过救下了他,大病得愈,也多亏了他的照料。
嶙峋前路,莫问缘由。红尘江湖客,名曰路无由。
彻不眠今早刚恢复神智,醒来时就瞧见面前一陌生人正抱怨饿了。病中人醒,路无由见着也没多问,直接报了名号道了来由,完了便来酒家解决吃食,一路来喋喋不休,诉说这几日的照料他艰辛。也得亏这张闭不上的嘴,刚醒来意识不清的彻不眠,才能很快的弄清状况。
“你可知那群人的来历?”大致弄清了前因后果,彻不眠才将话头引到了那夜。他能记清的,只有那熊熊大火和老村长扭曲的脸。
那时候意识混沌,漏了老村长与那群人的交谈,他并不知道那群人来的理由,不知道整个村子遭逢厄运只是为了寻他,亦不知道老村长最后的神情是对他的恨、对抱他回村的悔。心里只想着自己或许是村里唯一一个幸存者,有些能弄清楚的,得理个明白,也好给亡者一些交代,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而有关报仇什么的,倒是没想太多。
他惯来是个冷静冷情的,知道自己没有多高的武学,也不识得什么人物,一个深山村落里的落魄书生,从小被捡来养的孤儿,他识得清自己的斤两。
熊熊火海在脑海里翻腾的厉害,火里有染血的残肢,烧焦的屋舍。好的坏的回忆,都烧在火里,热的烤人,但心湖却是凉凉的、静静的,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
“来历?去问罗观天。”最后一条鱼进肚,路无由打了个饱嗝,这才回话。
“罗观天是谁?”彻不眠常居深山,未曾听闻此名。
伸手拽了彻不眠的袖子擦了擦嘴,路无由回道:“据说是别称为江湖百晓生的一个人,具知天下事,至于靠不靠谱我也不知道,我这次东去,也正是为了找他。你说的那群人大多死在了我刀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跟我一道去问问?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指不定半路便掉黄泉路上了,同我一路,你也安全点。”
“你寻他是为何事?”路无由的邀请,彻不眠并未作答,尚在思索。他对路无由也不甚好奇,只是想续一个话头,探探这人虚实,便顺着开口询问,却半天没得到回应。
偏头见着路无由听闻此问之后愈发阴沉的脸,以为这话唐突了,正欲补救时,路无由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愤愤出声:“要是让我知道是那个贼小子偷了我的刀,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这木桌直接断裂开来。好歹也是在这路上做了数年的酒家,一旁掌柜见怪不怪,手里算盘拨了拨,默默将桌椅钱也加了进去。
“刀?”彻不眠下意识瞧了瞧路无由身旁。
“不是这把”将身旁包的严实的刀拿了过来,在彻不眠一脸惊诧的眼神中将其抵在腿上一掰,就直接成了两半,只有一截黑色的布带还连着,“这是我路上随手用木头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