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章景面色不变,笑容仍在,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凑到刘纶昌跟前,一副讨好的嘴脸“刘少说的极是,我一定改,一定改……”
刘纶昌自顾自的摆弄玉笛,也不理睬他,毫不顾忌自己这个忠实的跟屁虫大少下不下来台。
窗前正在观景的两名女子在听到刘纶昌的大喝声后,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见是习以为常的一幕,二人只是鄙夷的瞅了两眼,便继续观望鹚丁湖的夜色。
眉心有颗美人痣的妙龄少女钱小鹿,回过头去后,嘴里嘀咕了一声“就是一个孬货。”
她钱家与章家乃是世交,家族势力不相上下,与刘纶昌所在的刘家虽说不能相比,但也差不了太多,可他章景就如同一个跟屁虫,赖在刘纶昌屁股后面,无论对方如何打骂,他就是乐此不疲。对此,她只剩下鄙夷,而更令人厌恶的是,家中居然有将自己与章景联姻的意思。
在钱小鹿身旁,同样观望夜景的瓜子脸美女林梓慧,一头长发及腰,只见她淡淡一笑,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只是,在她的眼眸深处,鄙夷之色较之前者愈浓。
酒足饭饱之后。
“你在信中浓墨重彩描述的石皓我已经见过了,百闻不如一见,只是……呔……有些失望,就他那样的毛头小子,就把你整成这逼样了?”刘纶昌咂吧着嘴,随意用桌布擦了两下,满是失望的说道。
龙苛无奈苦笑,他知道刘大少这番话是说与自己听的,前些日子,石皓的画像便已被自己连同密信,遣快马送往京师。
说起石皓,龙苛的表情就有些狰狞,扯动的刀疤愈加可怖,他阴恻恻的说道:“刘少,且不可小看那小王八蛋,虽然我龙苛不愿承认,但此子确实了得,心机深沉不说,计谋更是不可小视。”
龙苛打心眼里其实是有些佩服石皓的,一个无名小卒,利用各方势力,四两拨千斤,扳倒自己庞大的基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对此子的恨意。
刘纶昌用绢帕轻轻擦拭着玉笛,头也没抬的说道:“哦,若真是如你所说,那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黄叔,你去一趟,把白天见到的那小子带过来,切记,不要伤了他,我还要好好陪他玩一玩,今夜只是先见个面,正式认识一下。”刘纶昌抬起头,在望向那个整晚都闷不作声,只顾埋头吃菜的短须中年人,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神采,他语气温和的说道。
“是,少爷。”被唤作黄叔的中年人只是应了一声,便出门而去。
黄叔离开后,刘纶昌继续擦拭着玉笛,他淡淡的说道:“这事等到那小子过来之后再谈,章景,余小姐现在是不是在春风楼里?”
“是的,刘少。”章景连忙上前,献媚道。
刘纶昌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余音传来,带着丝丝喜悦“走,随我去见见柔儿。”
章景愣了片刻,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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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
小小的篱笆院里,阳光穿过葡萄架,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七八岁的稚童抱着一本《道德经》,声音稚嫩。男童的样貌不出众,但是看上去很灵动,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有神。
石凳上坐着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在修剪一株藤蔓,不时转头看向男童,和蔼慈祥的微笑。
院落里,少年看着这一幕,眸光熠熠,含着泪水,嘴角带笑。
……
石皓在答应了那个麻烦老乞丐的无理要求后,回到清风渡,倒头便睡。
不知不觉,睡梦中的他,嘴角洋溢起幸福的笑容,眼角时有泪珠划落,浸湿了床单。
他做了两个梦,梦到了开心的事,见到了相见的人。
与此同时,清风渡紧邻的沿江道上,傅三甲牵着那条秃斑狗,蹲在城墙根,墙体挡住了月光,一人一狗处在黑暗中,两双眼睛泛着幽幽亮光,一双黑白之色,一双琥珀色,在这夜幕中显得有些诡异。
傅三甲絮絮叨叨的埋怨道:“这姓吕的小娃娃真不地道,老汉不就要个门亭作为守夜的报酬吗?还磨磨唧唧的说明天给安排,不大气……”
突然,他冲前面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喊道:“嘿,小子,懂不懂得尊老?怎么能从老汉头上跳下来。”
黄桂吓了一跳,依他的身手居然没有发现下面有个人。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听声音只是个上了年龄的老者,他只是奉命抓个人,便可回去复命,不必浪费功夫,和一个老头计较。
想到这里,黄桂就一个箭步跨出,落在数丈开外,正要纵身跃上清风渡之际,却在这时,一个如枯枝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说你小子,不知道尊老不说,一声不吭的就想跑,还有你这小子三更半夜跑到我看管的地方,是不是想偷东西?”
黄桂心中骇然无比,他如今已是大成境初阶巅峰,却被这只枯瘦老手轻搭其上,之后便再无法动弹分毫。这么一琢磨,眼前老者是何等境界,他已经不敢想象。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战战兢兢,声音颤抖无比“前辈,晚辈不知道这里是您的地盘,请恕晚辈鲁莽,先前失礼之处还望您老见谅。晚辈不是偷东西,误闯,误闯贵地而已……晚辈,晚辈这就退去,日后必定登门请罪。”
黄桂脑子转的飞快,辩解道。
傅三甲一巴掌拍在黄桂的后脑勺上,咧咧道:“你这小兔崽子,撒谎也不脸红,不过,就你这黑脸,就算脸红也看不到。”
黄桂丝毫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只是一昧的赔笑。
“这样吧,你蹲那边,把三字经背一百遍,然后自行离去,老汉便不与你这娃娃计较。”傅三甲眼珠一转,指着自己刚才蹲着的位置,不容置疑道。
他看向黄桂,又问道:“你小子会背吗?”
黄桂木讷点头,他有些傻眼,又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得照做。
他望着岸边宛如乞丐的老者牵着秃斑狗哼唱小曲的背影,心中的震惊还没有退却,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如今的他只能望其项背。他叹息,怎么会在一个小地方碰到这等高人,偏偏还被自己遇到,不就是抓个毛头小子,我容易吗?
城墙下,黄桂蹲着,委屈的声音传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