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干买卖的,应该理解我说的话。”高丽云不等对方寻思过来答声,接着跟上一句,“要是这样的话,只能按百分之九十五返回。”
“为什么?”他愣愣的发问。
高丽云慢慢地笑着给他解释,“人工费,场地费,还有损耗。”不等那人再说话,旁边那些不耐烦的人一下子把他拥到一边。“我这个欠条半年了”
“我的有两年了。”
怎么回事?派出所的人该来了。高丽云一面盼望外援,一面镇静地指挥着众人说:“来,大家伙儿别慌,排好队挨个来。要不到天黑也领不到钱。”
高丽霞奶着饿了很久的孩子躲在旁边歇息片刻,看出她在想法磨叽人,赶紧使眼色让陈小兵过来,叫人提水给要账闹事的喝。
气氛开始缓和,高丽云只得打开门让老王把所有的进货单找出来。付麦子钱时,高利国在这儿也许不用查看,收了条子就会给钱。
但是高丽云他们一点儿马虎不得,因为打欠条的纸质什么样的都有,字迹也不一样,不能不防备有人浑水摸鱼。
结账付钱的功夫说慢也快,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那几万块钱就剩下不多,立刻见底。
高丽云看到苏冬成的四嫂憨厚地犹豫排不排队,故意冲她笑着喊道:“四嫂,你怎么不排队?再不排今天就轮不上了。”果然如同她所想,话音一落,那些排在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拥挤起来,立刻引起一片骚动。
110怎么还不来?真急人!那钱可不管高丽云内心的焦虑不安,焚心似火。哗哗地流向别人的口袋,仿佛是一刻也不愿意呆在面粉厂呢。
“钱不够了,先没有了!”人群里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刚挤成一块儿安静片刻的人群,像中了邪气似的,更像面粉厂的大门装有巨大的吸铁石,把他们一下子吸过去。
“快,快关门!”不等高丽霞他们这边的人反应过来,人们呼啦一下挤了进去,开始找袋子拿家伙装麦子,抢面粉。
“喂,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不出警。我都打好几遍电话啦!”好歹高丽云的手里一直攥着手机,没有落在车里。
她只能打电话继续向派出所求救。好歹她有派出所所长的电话号码。“什么?他们到村口又回去了。”原来警车来到村口打听面粉厂的地址时,听说没有人闹事,正在分钱,便掉转车头回去。
“什么?进去抢东西了。啊,你们想办法看住拦着,别让他们跑了。我开完会就过去。”派出所所长接着她的报警不能立刻飞过来,只能着急地吩咐她说。
“好,麻烦你了,你一定要来,快一点来呀。”给派出所所长打完电话,她赶紧给丈夫也打了一个,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带着哭腔说道:“我早就报警,谁知他们没有当回事。你再打一遍吧,最好派个熟人来过。”
陈小兵和抱着孩子的高丽霞站在大门外,拦下这个,拦不住那个。
宋小淑拽住一个和她要好的妇女说:“都是一个村的······”然而不等她的话说完,那位妇女回头瞪了她一眼,恶声道:“感情你和高家好,不用抢也够本了!”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他们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疯了般地往仓库里拥挤着进去,乱砸乱抢一气。
“快点,咱们赶紧关门,能留下几个算几个。”高丽云关上手机,看到进去早的已经扛着面粉,背着麦子,或者拖抱着往门口跌跌撞撞地走来。
她使劲拉住大铁门冲陈小兵他们说:“来,赶紧关门!”
再看进去的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碰到什么摸什么,看见什么也翻腾。他们找袋子,扛面粉,你挤我,我撞你,不再像平常斤斤计较爱吵架了。也不管你带头,还是我带头,都拿袋子端簸箕,也不管谁碰着谁,谁撞着谁,疼不疼。两个合伙装袋子的人,也不商量装上这一袋谁扛谁要。好像人人都在不约而同地想赶快找袋子,装袋子,摸家伙。哪怕用手不停地往袋子里捧呀,抓呀,使劲地抓呀,不管捧到多少,抓到多少,更不管手会被碰到踩到。哪怕手不小心弄破皮出了血,或者被人踩住一时抽不出来,也要使上全身力气,集中心思弄麦子抢麦子。装满一袋赶快扛到一边,或者打算扛走再回来装,扛。也有的装满了没法扛到肩上,一个人抱不动,睁大眼睛找不到熟人帮忙,只得赶紧倒出一些来试着扛,试着抱的;一不小心倒的太多,一看袋子里太少,只好从新抄家伙装,或者弯腰用手一面往怀里划拉,一面起身再往袋子里捧。
那乱哄哄的情景,乱糟糟的场面,一些滑稽可笑的表情与神态,连不爱笑的老天爷看见恐怕也会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