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狼本不该在三叔与尔朱荣两方没有分出高下时出现,一旦他们隐藏至合适的节点再出手,便能够轻松地控制局势。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心急?
初新不明白。石室里已经有了很多具开始冰凉的尸体,会不会再添上他和晴的?
“你们来了?”三叔和尔朱荣竟仿佛清楚残狼会于此刻现身,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石室的入口。
“我们来晚了?”向阳子厚重的声音像海浪般涌来,让初新感觉一阵压抑,他没想到这个老人的内力同样惊人。
尔朱荣道:“不晚,刚刚好。”
三叔补充说道:“我们刚想商议对策,你们就准时出现了。”
有人曾说,残狼会在被刺杀者最不想见到他们的时刻出现,一旦被残狼盯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自杀,即使逃遁至遥远的西域,残狼可能也会在你搭建于辽阔沙漠中的帐篷里发起突然袭击。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用什么手段找到你。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发现我们的?”李梧桐在向阳子身侧说道。
三叔笑着指了指坐在四轮车上的尔朱荣道:“是他提醒我的。”
尔朱荣瞥了一眼李梧桐,竟让天生失去痛觉的李梧桐背脊有些发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装满了仇恨,可李梧桐想不起自己同四轮车上这个病怏怏的中年人有什么过节。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曾用剑割断了中年人的脚筋。
三叔的手将要捏碎尔朱荣的肩胛骨时,尔朱荣轻声说了“提防残狼”这四个字,他相信三叔是个聪明人,即使残狼是三叔诱引尔朱荣的饵,他也相信三叔会斟酌二三。
一旦三叔迟疑,他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待高欢和宇文泰回转。
聪明人从不会和利益过不去,所以后世有人提出一条重要的规则: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三叔是个成功的商人,他对这一点清楚得很,无论真假,他都会收回手上的劲力。
“公子曾说,尔朱荣有个很厉害的军师,大概就是阁下吧。”李梧桐冷笑着说道。
三叔暗暗发笑,因为他清楚,这个坐在轮椅上瘫痪瘦弱的人才是尔朱荣本尊。尔朱荣轻易控制住了自己对李梧桐的愤怒,多年的锤炼早已令他如铁石般坚硬,他只是淡淡回答道:“我倒是替酋帅出过一些不错的主意,不过打赢那些硬仗靠的可不止权谋那么简单。”
向阳子沉声道:“或许尔朱元帅应该安生点儿,待在军营里,这样一来你们就不会有被杀的危险了。”
“无论待在哪里,总有人想要取我们性命,军营里有各路枭雄的间谍,军营外则有残狼之流,虎视眈眈,从不让我们有片刻安宁。”
“你想要安宁,我的剑或许可以帮你。”
想得到永远的安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不会再有任何低谷和高潮,死亡会带走一切,结束一切。
可是,热闹与繁华是世上的人更爱的东西,获得的欲望,站在顶峰的快感。
人生怎么能缺少刺激和起伏?
“多谢美意,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活着的感觉。”
“你这般苟延残喘的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向阳子追问。
“姑娘们绝不会喜欢一个双腿无力的废人的。”李梧桐应和着。
实在是毒辣的嘲讽,尔朱荣明白自己今天的狼狈境地都是拜这二人所赐,可他依然很冷静,他忍不住想告诉向阳子、李梧桐,双腿残废并不影响他发泄欲望,恰恰相反,事情对他而言会变得简单轻松。
不过他还是恢复了寡言的状态,有些独特的乐趣,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他看到火把在移动,这令他回想起草原盛会时的篝火,鲜丽、明亮,双腿健康的自己是围成圈的欢乐人群中的一员,唱歌,跳舞,融化在跃动的火光中。
尔朱荣有些恍惚,他清楚三叔正在采取行动,可他冷静的头脑中还是浮现了年轻时的回忆。他不自觉地望向假尔朱荣所在的角落,凝视着假尔朱荣那张俊美的脸庞,辨不清谁才是真的天命之子。
他甚至不敢确信尔朱荣究竟是如他这般冷静无畏,还是像缩在角落发抖的那个人一般懦弱可笑。
狼和狐狸素来不会争斗,除非狼已经彻底威胁到了狐狸。
三叔的利益就是他这条老狐狸的命。
刀剑相交,三叔雇佣的死士同残狼开战了。“死士”意为“不畏死的战士”,这个时代的死士有条滑稽的规则:为了赚钱,他们可以献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