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女揉了揉因被反别了许久而酸痛发麻的双臂,瞥了一眼坐在窗前的男人。
一身深紫银纹的缎子,用料做工很是考究,连护臂和靴子都是遛着金边,绣着繁复精致的云海日出的纹样。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发丝隐隐流出紫色的光彩,别着流云簪,脸色很苍白,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眼圈乌青,浅棕色的眼珠转动时,似乎总是在想什么坏主意。两片唇很薄,但颜色很深,仿佛吃多了熟透的杨梅桑葚之类的果子。唇上覆这一层薄薄的髭须,末尾微微有些向上卷曲。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贵族。
但奚女知道,他是血统纯正的中原人。他那卷曲的胡子是他时常用手捻出来的,就像此时,用他乌紫的指甲念着须稍。
卷胡子从奚女进来,就一直目光黏在她的脸上,但是奚女仿佛没见到他,尝试性的拉了拉门,封的死死的。见奚女神情视若无睹的样子,卷胡子有些失望,将目光收回来看像窗下。“你说,他过多久会过来?”
奚女走到窗前,朝下看了看,又睨了一眼卷胡子。“卑鄙。”
卷胡子却也不恼,仿佛听了赞美一般:“如今我成了孤鹜峰之主,还真的感谢我的卑鄙……倘若还是早前的黄连,也不知会是谁刀下亡魂,现在尸骨何处呢……”
“枉昊阳敬你为大哥,处处忍让留情,你却步步逼迫陷害,你良心可安?”
“良心?”卷胡子捻了年须稍:“那玩意儿没什么用,早就丢了喂狗了!”
“想不到,你如今竟变成这等面目可憎的样子……”
“我面目可憎?”黄连笑了笑,露出有些不整齐的牙齿:“那吾昊阳呢?他的脸都成那样了,在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比我好看?”
奚女脸色苍白,撇过脸不看他,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黄连突然怪笑一声:“我到底比吾昊阳差在哪里?我的师父,孤鹜峰的绝学总是对这个嫡亲弟子我藏着掖着,对他一个门外弟子却倾囊相授!他倒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好处、名声都不要,显摆的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清高样子……还有你!”黄连忽然抓住奚女,捏住她的脸:“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他知道我那么喜欢你,还……”
“你在嫉妒。”奚女看着黄连发红的双眼,额角渗出汗来:“你被嫉妒蒙了心了。”
黄连看着奚女发白虚弱的脸:“你怎么了?”
奚女眼睛睁着一线,黄连神色中的担忧倒是很真切:“还是从前留下的病症,受不得阴寒。”
黄连闻言立即将奚女抱起放在榻上,用毯子裹了,推掌运气。一刻之后,奚女气色转缓。“你到底要对昊阳做什么?”
黄连见奚女气色转好,收手复又站在窗边:“前几年忙着争权势,善后、养伤,如今得了空,想会会老友,算算旧账。”
“什么旧账?我们欠了你什么?”
“该是我欠你们才是……我欠你情深似海,欠他义薄云天……”
奚女听他说话阴阳怪调,蹙眉道:“我从来都不属于你,你欠昊天的仗义倒是真的……孤鹜峰的绝学,许峰主本不让外传,昊天为了救你,传给了你……”
“他骗人!”黄连忽然打断,道:“他是给我‘鸢飞唳天’和‘望峰息心’的功法,可这功法本就属于孤鹜峰,就算他不传我,我如今也能获悉……而且给我的功法,是假的!说是为了救我,差点要了我的命!”
“不可能。”奚女想了想,道:“一样的食物,有人吃了强筋健骨,有人吃了生膘长肉,人生来就是天资不同的。”
“纵然天资不同,可勤能补拙!”黄连一拍墙壁:“我自问刻苦,晨起鸡鸣,狗吠不寐,未曾懈怠,若说这点天资上的不足,连这般刻苦都追赶不上?我勤修苦练,好不容易有了些成绩,突然就有一天,肺腑真气冲撞,我吐了满地的血液,心脉俱碎,气海丹田就像破了个洞,怎么也填不满,此后功力再无寸进……”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方法错了呢?”奚女道:“在错误的方向上越努力,就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