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言走进别院之中,见先进来的那几个差人正准备将狗蛋吊在一个架子上,心里顿时一阵不喜,不悦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把他吊起来的?给我放下!”
听到这声呵斥,立刻就有一个差人点头哈腰的解释道:“这位爷。我们不是怕这小子给溜了嘛。吊起来这小子也不好解扣不是。”
“哪这么多的废话。”许子言眉头一皱,又见狗蛋一件自己进来,便是一脸愤怒的瞪着自己,就如同杀父仇人一般,忍不住心里烦闷,开口语气不善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单独询问一番。”
“这……好吧。那爷您自个小心着些。这小娃娃,可是当真不老实的紧呢。”那差人见许子言意志坚定,只好讪笑着应道。
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当差的,可不敢和巡检老爷贵客的人过不去。更何况,这师爷打扮的猥琐家伙看起来相当受那庄公子器重,想来也是那庄公子最是疼爱的面首无疑……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要不回头这家伙对着庄公子吹了什么耳边风,他们这些当差的可消受不起。
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这个走了狗屎运勾搭上庄公子的幸运家伙,这几个差人一边就这么倒退着离开了别院。
见差人们都出去了,许子言取下塞在狗蛋口中的麻布,想了想,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替狗蛋解绑,而是在别院中找了张石凳坐下,皱眉看向狗蛋,开口问道:“那副巡检说你向他揭发我等皆是流寇,可有此事?”
“呸!算我运气不好,认栽了便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分明就是个流寇,还想在这装什么好人,没地激掉我一身的疙瘩。”狗蛋将头一扭,恶狠狠的说道。
自己好说好话的沟通,结果却换来了一顿毫无来由的破口大骂,许子言忍不住一阵憋屈,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丝怒气。他强压着火气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话,我想我等对你不薄吧。你自己也曾说过,自己原先只是个乞儿,还亏得我们,让你有了个盼头。”
“乞儿?”狗蛋忽的不屑的哼了一声,怒吼道,“若非你们这帮流寇,我又怎么会成为一名乞儿?我爹爹因为你们这些个流贼死了,我哥哥因为你们死了,便是我娘……我娘她……”
说到这儿,狗蛋的口气忍不住哽咽起来,全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双目赤红,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响的往事一般。
许子言狠狠的皱起了眉头:“你娘?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说过,你两年前生了场病,你娘外出为你乞讨些食物失踪了,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住嘴!你没资格提我娘!你们这帮流寇!我娘只是要为我讨一口吃食,何必还要侮辱我娘,甚至……甚至,连我娘的性命都不放过!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天下流贼,见一杀一,直到我死!”狗蛋状若疯癫,嘶声吼道,双目疯狂的已经失去了清明。
许子言心里忍不住狠狠的一颤,随即闪过一丝寒意和同情。狗蛋的经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光是想想,那股痛彻心扉的疼与疯狂就已经很恐怖了。
那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啊,全家都被流寇所杀,硬是凭着心里对流寇的恨意支撑着顽强的活了两年光景。
许子言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被怨恨充斥了全部内心的孩童,任何话语看起来都是苍白无力,更何况,他现在也算是一个流寇,还是个头头。
狗蛋以一副疯狂的口吻继续自爆道:“这两年,你道我杀了多少和你一般的流寇。当初,白头村内,看到你们这一大帮子流寇,我可高兴坏啦!要不然,若不是为了当个头头好指挥着你们送死,你以为我凭什么被你们抓了去认个仇人作义父?”
“哼,可惜,却是我失算了,你这个伪善的家伙,竟然敢抢了我的位置!今日到这集镇,我原以为副巡检必然会巴不得巡检倒台好往上挪个官位,可却不想,竟是一窝的耗子!哈哈,真是该死!!”
许子言听得呆住了。这等计划,这番言论,真的是一个岁的孩子所能想出来的?他的内心,究竟已经被仇恨扭曲成了什么样子?许子言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想象了。
狗蛋自爆般地全部说完,随后便一脸悲愤的大声笑道:“如此,你可清楚了么?要杀要剐,那便来吧,左右我也可以早点和我家人团聚!”
“啪!”
许子言走上前去,对着狗蛋的脸庞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脸色铁青地怒声道:“你就这么巴不得死么?死有什么好?去一个你完全不熟悉的世界担惊受怕么?”
他见狗蛋那副看淡生死的态度,蓦地就想起自己好不容易过了研究生初试,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结果连复试都没来得及参加便来了这破地方当了个反动的师爷,不知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曾经想活着可都没资格,你又凭什么这么想着死?
许子言越想越生气,上前一把揪住狗蛋的衣领,将他的脸凑到自己的面前,继续恶狠狠地教训道:“你娘希望你生还是死?你想过吗?我不会说要你放下仇恨的话,但是,你却不能只被仇恨所遮蔽着!你懂吗?你看看你现在可有一丝的人样!”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升,原本捆绑着狗蛋的绳索蓦然松了开来。狗蛋顺势一个翻坐,便把许子言压在了身下,右手成拳高高举起,寒声道:“你个流贼,也配说个人字?”
糟糕!
许子言顿时猛然醒悟,意气用事之下,他靠的实在太近了!然而明白过来的时候,显然已经是为时已晚。那狗蛋看着就一个岁的小孩,可身上的力气却足以压制许子言这个读书人的反抗。
一抹冷汗布上了他的额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到底还是不想死啊,鬼知道这次要是死了,会不会再穿越,再说,就算穿越了,万一穿越到山顶洞人时期,他哭都哭不出来!
许子言咽了口唾沫,眼神游离,满是紧张地劝道:“冷静。狗蛋你可千万要冷静。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可你也要想想,流寇大多都是生活不下去,没了活路才去当的,大部分本心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