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朝北部,百御昆仑。横亘在琅朝与北狄之间的天堑,高耸入云的恐怖山脉,自归墟之北一直延伸到百万群山的北部,如同天神铸造的长城,护佑琅朝不被北狄侵扰。百御昆仑是它的名。
而世上不可能有绝对完美的东西。
百御昆仑上的长云关便是其中的代表。
作为琅朝与北狄双方唯一的门户,这里几乎是双方集结兵力最多的地方。琅朝建立以来,这里的战事从未停歇——直到来自外邦的安渡家族镇守此地,这里才得到了长久的安宁。
安渡家族精通作战之术。
传说百万群山以西——比伽罗更偏西部的地方,是完全不同于琅朝的另一个文明。那个文明发达程度并不弱于琅朝,并且作战形式新颖,安渡家族便来自那个文明,所用的自然是那个文明常用的作战方式。
而事实证明,这作战方式比之琅朝传统的作战方式更为有用。
长夜森之南。
距离安渡家族的驻地还有一段空地的距离,一行人在空地上眺望南方。那里,安渡城如同钢铁般的堡垒牢不可破。
安渡城,长云关要塞的支撑,源源不断的兵力自这里输送而出,确保长云关不被攻破。
当然,这建立在安渡家族对于兵力的把控上。而数十年来,他们对兵力的把控都是万无一失。
只是如今在这空地之上的都是些坦胸露乳身披狼皮的彪形大汉,独特的来自北方蛮夷的气息萦绕周身,丝毫不惧朔北的严寒——即使是温暖的季节,这里依旧凛冽如寒冬。
“阿杜马,前方便是安渡了。”彪形大汉们都骑在北方独有的马匹上,虽然较之南方的骏马矮小了些,但却耐力惊人。却还有几个不能骑马的人随行在马匹一侧,身上穿着破旧而褴褛的衣衫,但依稀辨认得出这是琅朝的服装。
北狄的奴隶,卑躬屈膝的被俘虏者。也应当是北狄所带的翻译官。北狄的语言晦涩而古老,还处于蛮荒的时代,早已不被琅朝的人所认知了。这便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北狄听得懂琅朝的语言,而琅朝却对北狄的语言一窍不通。
阿杜马是北狄下属对北狄首领的尊称,没想到竟也亲临此地。
北狄的阿杜马是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年。在不论资历只论武力的北狄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与孔武有力钢筋铁骨的身体才是获得地位的本钱。
而他恰好具备一个北狄领导者所具备的条件,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北狄数十万部众的王。
阿杜马点点头,挥舞起手中的马鞭——意为前进。
安渡城。
安渡的家主安渡穹手持城主令,带领着安渡各分支的首脑门在城门之外守候。这钢铁般的壁垒由此门户洞开。
北狄的人马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安渡穹转身面向他的分支们。
“我们所期待的终将成真。我知道你们思念故乡,无时无刻。但当初我们逃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势单力薄无所依靠,我们唯有向这腐败堕落的琅朝卑躬屈膝来换取安宁与休养生息。但现在,我们羽翼已丰,是时候回到我们的故土了!”
“那么他们是来帮我们的吗?”其中一位分支的首脑望着前方,说道。
“北王国曾与我们是邦邻,自然是来帮助我们的。如今琅朝皇位空缺,正是我们南下进攻的绝好时机。得到了琅朝,我们就会真正拥有与那些篡位者相匹敌的实力——这四方世界,都将属于我们安渡家族!”安渡穹说得慷慨激昂。
“可是他们的阵势,并不像来帮助我们的。”那首脑又说道。
安渡穹疑惑地转过身去,却发现一尊魔神般的黑影已经矗立在了他的面前。而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便再没了意识。
“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喊自安渡家族这边的人群后方传来,众人渐渐挪开了身子,一张绝美的女孩脸庞便暴露在那砍掉安渡穹人头的人的眼中。
那向来冷漠得没有丝毫感情的眼中,忽地涌现出一丝别样的神采来,而后转瞬间消失了去。
安渡神约不得不站出来了,作为安渡穹的二弟,安渡家族的二把手。他突然觉得那天晚上所作的一切都是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订立了盟约了吗?”安渡神约问道。在他的预想里,北狄来此,应当是来帮助他们的啊——为了以示诚意,他可是特地将军队遣返回家了的。
“二叔?”那拥有绝美脸庞的女孩此刻也来到了安渡神约的身边,一脸的恐惧与疑惑。其实自她那夜从长夜森回来看见她的二叔正安然无恙与别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她就有了某种惶惑与不安,只是碍于当时众多首脑在场不好当面提出,之后便忘了。
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你们是……通敌吗……”在‘通敌’二字说出口的那刻,安渡若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向来怜爱她的二叔竟然给了她一巴掌。
众首脑一阵骚动,争先往后地向城中跑去。
而后只剩下安渡神约与安渡若叔侄二人了。
阿杜马说了些他们听不懂的话。经由那随行的翻译官翻译后,他们才知道其中的意思。
大意为:我是北王国新的阿杜马,前任阿杜马的政令已被我统统废除。不过你的好意仍对我有利,我也自然不能辜负你们。说完那阿杜马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随后又说道:“如果你将这个女孩给我,我可以保你不死。当然,不给我的话我用抢的也行,只是那时你可就没命了。”
安渡神约本想周旋几句,突然看到在这群北狄人的后方,訇然多出了黑压压的人群,其中无一不是骁勇的北狄战士,马蹄踏在空地上震得他的身子都抖了两抖。
“好……若儿,你便随他去吧,就当是为了你的二叔我……”
安渡神约低头,不想直视安渡若因为惊讶而变得扭曲的脸庞。
“为什么……二叔?”安渡若几欲失声。
“因为……我想活下去啊!”安渡神约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一把将安渡若从身边推开,推向了阿杜马。而后安渡若只觉得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也的确如此,她被阿杜马提了起来,重重地按在马背上。
阿杜马身后,北狄的众人欢呼了起来。似乎在庆祝什么。
不过之后她便被击晕了。
阿杜马将安渡若平稳地放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