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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讨回公道

翁隽鼎接口说道:“大人,在下是云老爷子未入赘的女婿,可否容在下替他申辩?”

“可以。”

“大人,在信阳城,阙友德开了一爿名为阙记益生堂的药材店,与我岳父的云记时珍堂相距不远。阙记益生堂虽然在我岳父的有意关照下,生意还过得去,但看到云记时珍堂生意兴隆,阙友德既妒又恨,表面上与岳父热络,暗中却总想挤垮云记时珍堂。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终于想出一条毒计,他将其表弟胡烙找来,让他穿着华丽的衣服,装扮成一个富绅,假装慕名到云记时珍堂购买千年人参和黄边灵芝,并表示只相信云记时珍堂,别家的一概不买。他知道岳父急公好义,不管有货无货、有利无利,非要应承这笔生意不可。他还知道岳父为了保证药材质量,从不在陌生人那里进货,于是重金买通了与岳父素有来往的吴兴良,让他于某日某时到云记时珍堂,宣称手上有千年人参和百年灵芝,并且坚持谁先付钱就卖给谁,逼着岳父向他借钱。到了晚上,他将两个筐子装上糠麸,上面覆盖一层金锭,挑到云记时珍堂后,借口家有事情要急于回去。他拿准岳父忠厚待人,不会在他急于离开的时候而去慢慢点数。等到我岳父将借契开具与他后,就算发现数量有异,已是空口无凭,只能自认倒霉。后来发生的事情,正如阙友德事前预料的一般,在下就不再重复。”

阙友德听罢,咆哮着说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大人,这人舌绽莲花、信口雌黄,他的话您可千万不能相信。”

“此人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大人,在下要求传唤胡烙、吴兴良二人到堂问话。”陈文祺已告诉翁隽鼎,胡烙、吴兴良两人已被信阳州控制,正拘押在大牢之中。

“传胡烙、吴兴良二人到堂。”不一会儿,衙役便将胡烙、吴兴良二人推上堂前跪定。

蒋正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胡烙,抬起头来,旁边这人你可认识?”

胡烙抬头向阙友德望去,正要点头,忽见阙友德暗中又是眨眼又是摇头的,马上醒悟过来,说道:“小人不识。”

“哼哼。识与不识,本州一会便能查明。本州问你,弘治元年十月初九日,你可曾去过云记时珍堂?”

胡烙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假装想了一想,说道:“去过。”

“去那里干什么?”

“买药材。”

“买什么药材?”

“千年人参和黄边灵芝。”

“买它们何用?”

“是……是老母病重,用来续命。”

拘押胡烙的时候,蒋正曾差捕快去他家查勘过,已知他是满嘴谎言。蒋正并不戳穿,只是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当时买到了没有?”

“没有,掌柜的说没有现货。我便央求他想法替我弄到。”

“那云掌柜答应了没有?”

“他……他是答应了,但却没有弄到。”

“你怎知他没有弄到?后来你去过云记时珍堂?”

“我……没有去过。”大冷天的,胡烙却是头上冒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蒋正“啪”的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胡烙,你既是央求别人与你买药,为何以后不去拿取?既然未去药店,那又如何知道云驭风云掌柜没有弄到药材?来人,大刑伺候!”

“别,别,大人,我愿招。”胡烙平日游手好闲,一听要动刑,慌忙说道。

阙友德一听,面色一变,心里暗骂:不中用的东西。

“讲。”

“是……是表哥让我去云记时珍堂,要我按他的原话与云掌柜的说。表哥说,只要跟云掌柜说完这些,以后的事就不用我管了。”

“吴兴良。”

吴兴良浑身发抖,一听知州大人喊他的名字,连忙说道:“大人,我招,我招。是阙掌柜,不,是阙友德找到我,让我那一日未时过后到云记时珍堂,答应云掌柜自己手中有千年人参和黄边灵芝,价格往高处说,并要我对云掌柜说千年人参贵重,不宜久放,谁先付钱就卖给谁。事成之后,他给我黄金五十两。小民……小民贪图钱财,就答应了。”

“那你次日拿给云掌柜的人参和灵芝可是真的?”

“是真的,只不过是普通人参和灵芝。”

“你总共拿了多少不义之财?”

“事后阙友德给了我黄金五十两,还有云掌柜作为定金给我的黄金五十两。”

“阙友德,你还有何话可讲?”

阙友德面色灰白,好半天过后,才狡辩道:“大人,小民知错。小民见云记时珍堂生意太好,心生不满,便设套让他高价购买贵重药材,只要他卖不出去,黄金就长期压在里面。没想到他向我借钱,我趁便开出每日一分的复利,只要他不能及时偿还本金,我就可以坐收高息了。小民愿意双倍退还所得利息,以求大人宽恕。”

“大人,阙友德伙同他人设局,并非为了借钱收息,而是为了讹诈黄金,请大人明察。”翁隽鼎大声说道。

“大人,小民诱骗云掌柜高价购买药材有错,也愿意双倍赔偿利息。但小民借他黄金千真万确,有他开具的借契为证。若说小民为了讹诈黄金,乃是天大的冤枉,请大人明察。”

“云驭风,当初你收到阙友德送去的黄金,才开具借契与他。你告他所借黄金数量不对,证据何在?阙友德既然愿意双倍赔偿利息,你便见好就收吧。不然的话,定你一个诬告之罪,岂不是人财两空?”

“大人且慢,在下若能证明阙友德当日挑去的黄金并非二千五百两呢?”翁隽鼎说道。

“只要铁证如山,谁敢抵赖?”蒋正说道。

“既然如此,大人请看。”翁隽鼎掏出一张纸,呈到堂上。

蒋正一看,皱眉道:“这是一年前阙友德的证词纪录,就是证明他已经借给云驭风黄金二千五百两,怎么反而成了并非二千五百两的证据?”

“大人,这是什么样的证据一试便知。”翁隽鼎淡淡地说道。

“如何试来?”蒋正不解。

“请大人允许在下提证物到堂。”

“可以。”

翁隽鼎走到州衙门外,让早已等候的两位当铺伙计各将一担黄金挑到公堂。

“请大人差人先清点一下这些黄金的数量。”

蒋正一时没有明白翁隽鼎的意思,但还是命捕头对堂前的黄金数量进行清点。

不大一会,捕头清点完毕,大声向蒋正说道:“大人,这些黄金不多不少,刚好二千五百两。”

翁隽鼎请两位伙计将黄金装到两个筐子中。因筐子太小,两个伙计将事先准备好的篾片插在两只筐子周围加高筐子,这是陈文祺事先的安排,才将二千五百两黄金尽数装入。

“大人,您亲眼所见,这两筐黄金正是二千五百两。阙友德的证词说当晚将装得满满的两筐黄金挑到云记时珍堂,此言是否属实,请大人命阙友德来挑这两筐黄金便知。”

蒋正这才明白翁隽鼎的用意,便让伙计给阙友德拿来扁担,命阙友德挑上筐子,在公堂上行走两圈。

阙友德接过扁担,弯下腰试图挑起满满两筐黄金,但憋红着脸接连试了几次,都未能伸起腰来,两只筐子根本不能离地。

翁隽鼎冷冷地看了一眼阙友德,对蒋正说道:“大人,阙友德千算万算,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他算漏了两桩很重要的东西:二千五百两黄金的体积和重量。在下若指他两只筐子根本无法装入二千五百两黄金,恐怕他要狡辩他的筐子如何如何的大。但这二千五百两黄金的重量不能做假,别说阙友德这般年纪、身体,即便是健壮小伙,要挑起一百五十余斤的重担,也甚是不易,何况还要走那么远的路程?大人,这算不算得证据?”

此时不要说州官蒋正,便是阙友德自己,也知这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心中懊恼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

懊恼归懊恼,眼下便要为“当时没想到”付出代价。案情大白之后,州官蒋正判定:阙友德退还云驭风黄金二千六百二十七两,其中以“阙记时珍堂”作价黄金一千八百两,即日交割,其余八百二十七两限在三日交清云驭风夫人刘氏虽非阙友德亲手所害,却与其讹诈巨量黄金有关,判赔偿丧葬费纹银一千两。阙友德串通胡烙、吴兴良共同设局,诓骗他人黄金,依据大明律刑律第二十一条,“凡用计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以计赃、准窃盗论”,处造意者阙友德一百杖,枷号一个月为从者胡烙、吴兴良八十杖,枷号十日吴兴良退还云驭风黄金五十两,即日交付。

退堂以后,云驭风随公差去“阙记时珍堂”进行财产交割,翁隽鼎则去当铺退还当金,支付当金利息之后,赎回房契。

诸事办妥之后,三人离开信阳回到小镇。云非烟见沉冤得雪,悲喜交加,来到母亲坟前,将喜讯冥告母亲,不免又大哭一场。

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卧床榻一年多的云驭风不治而愈,当晚将兄弟侄儿请到府里,归还所借金银以后,留下众人把酒言欢。席间,大家对翁隽鼎赞赏有加,云驭风对翁隽鼎说道:“贤婿呀,若不是你将阙友德那奸人的诡计识破,我们父女俩……”

云驭风的话未说完,翁隽鼎就急忙摇手打断,指着陈文祺说道:“岳父,小婿不敢掠人之美。若不是陈年兄,小婿恐怕也如岳父一样,明知冤枉也没法翻案。”便把陈文祺如何追查胡烙、吴兴良,如何取得阙友德的证词,如何想到在公堂上戳穿阙友德等等经过说了一遍,大家才知是陈文祺暗中相助。

“怪不得陈公子要与老夫共居一室呢,原来是为了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陈公子,你对我云家的大恩大德如何相报?烟儿,爹爹的大礼陈公子必不肯受,你便替我云家向陈公子磕个头。”云驭风激动地说道。

陈文祺哪里能够接受云非烟的大礼,连忙托起正要下跪的云非烟,说道:“云姑娘,使不得,不要折杀了在下。”

“陈公子,你对我云家是恩同再造,怎样报答都不为过,若是连个礼都不肯接受,你让我们如何心安?”云驭风坚持着说道。

“年伯,我们在贵府呆的时日很长了,现在要步行进京恐怕赶不上会试的日期。不如这样,请年伯给我俩弄辆马车,送我俩进京,算是回报总行吧?”

“好极,好极。明日老朽就去弄一辆最豪华的马车,送公子进京赶考。”云驭风高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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