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昌云这一次的教训,跟曾经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曾经她们还在校园,她无需自己负担生活,因此她每一次半途而废,退缩逃避,她最多骂她两句,然后无可奈何。现在,她再不会对她纵容娇惯,而她说的“不是让你划水悠闲过日子的”,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到底什么事是你觉得重要的,值得被认真对待的?”
这句话,她曾在大学时听昌云无数次问过自己。
在她放弃每天被英语单词的时候、在她放弃每天跑步运动身体的时候、在她请掉自己觉得不重要的选修课的时候、在她做完一份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说从此不会再去的时候……现在她已经不记得这种时候究竟发生过多少次,她只记得每一次自己都浑科打茬搪塞了过去。如今,曾无数次上演的场景生动再现,她却首次明白,自己再也没有将其一笔带过的可能了。
吉遥低头,恍惚间,她仿佛回到大学宿舍,看到傻里傻气的自己坐在椅子上,如今早已各自分散地室友们也都坐在各自的板凳上,她们面面相向,围成一个有棱角的圆,热火朝天的谈论各自听到的有趣新闻,笑得前俯后仰。
她像一个透明人站在一边。时间是最理性的东西,不知何时再回忆曾经,它已悄悄的给你换上客观视角的眼镜。正如她此刻,靠在逼仄的过道里,旁观曾经的自己嬉笑怒骂,却只能会心一笑的模样。
恍惚听见敲门的声音,她下意识的要起身开门,却见自己快手快脚走过眼前,一开门,右手扬起,从背后看像个傻傻的“大”字。
她顿住脚,心底酸涩忽然就像洪波涌起。
她听见自己说:“大哥,请进!”
吉遥愣愣的看着门口,半开的银灰色金属门外,是只露出半张脸的昌云。那时她总嘲笑她发际线高,气的昌云从此出门就戴鸭舌帽,她还曾调皮的掀掉她的帽子,结果被满校园的追着打。
昌云没有进来,她站在门口,没好气地埋汰她:“先把你午饭拿走,重死了!还有你,我是真的服你,睡到十一点半才起床。昨晚几点睡的?”
“呃……两点。”
昌云揶揄她:“你不是最注重身体健康吗?怎么两点才睡觉?”
吉遥目光躲闪:“哎哟,这不是在学习吗!”
昌云:“扯吧,打游戏呢吧,小样。”
吉遥叫:“没有!没有没有!”
昌云嫌她烦:“一共13.8赶紧给我,一毛都不能少!”
这些曾真实经历过的琐事,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
吉遥想笑,眼睛却猛地一酸,心底湿漉漉的,有热气不断地往上涌。她赶紧偏过头去,又见室友蹦蹦哒哒地跑过来,跑过她眼前,跑到门边,咋咋呼呼地喊:“昌云小姐姐你等会儿是不是有个比赛?”
“哎呀?你有比赛哦?”这声音是自己的。
昌云长叹一声:“比赛视频都是你帮我做的你又忘了!哎呀行了行了,再见!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这个人,影响我比赛心情。”
“哎呀——大哥!”吉遥看见自己踮起脚尖抻头出去,追喊:“你——比赛加油!我相信你!”然后明明知道昌云走了看不见,还举起胳膊做加油地动作。
“嘭——”
关门声响。
过去走远,现在正在,再睁眼,已经剪了板寸地昌云印入眼帘。
她是不是,又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