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柔顺的披肩长发,微笑时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美好得一尘不染。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父母感情一定很好吧。”
她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啊。”
陈可尘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连我这么不喜欢交朋友的人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忍不住亲近她。
她的家庭条件优渥,父母都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商业大亨,轻轻挥一挥衣袖就能掀起市内金融界阵阵狂潮。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自然被族人视为掌上明珠,从小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虽然她现身说法诠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性格却直爽单纯。
不然我那个问题,对于她这样出身的孩子来说,无疑相当于问“地球是不是围着太阳转”,“珠穆朗玛峰是不是很高”……没有丝毫的鄙夷和做作的故作惊讶,她的眼神单纯得好像个不谐世音的小孩子。
“'青岑可浪,碧海可尘’,你这个名字起的很用心啊。”
她更惊讶了:“你太厉害了,我哥哥就叫陈青岑。”
可尘像是个生活在糖果城堡里的公主,明枪暗箭都被族人挡在城堡外,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从不沾染市井气,她一向心直口快,性子直爽,从不拐弯抹角,也不屑做迎合奉承他人的事。说一不二的性格让她收获很多亲密之交,同时也容易得罪人。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给我三观的冲击远远大于可尘的无忌之谈,雪儿与她家境相当,也不会很敏感,相较之下,来自农村的汪瑶常常觉得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事情很多,令可尘颇有微词的事情也很多。
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往往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点缀和升华。对于敏感的人来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引起一片地崩山摧的海啸。
开学不久后的一个中午,雪儿和可尘出去逛街,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她。我百无聊赖地背着单词,她突然小心翼翼地喊我,“相悦,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回头,她指了指她的电脑。
过去看到她正在做ppt,被一个简单的问题卡住了。帮她做好后,她盯着我突然说:“我觉得你和连雪饶陈可尘她们不太一样。”
前后不搭的一句话。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可尘太自负,如果是她,估计会嘲笑我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弄,连雪饶优越感那么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在冷笑。”
我那时候,一点也不好奇这话从何而起,也不关心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就算什么都不问,也能猜个差不多。
夏虫不可语于冰者,真正自负的人,不屑于从他人身上找存在感。自负和自卑一体两面,可是骄傲如陈可尘,自信如连雪饶,怎么会有自卑的一面?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样的道理,汪瑶知道,但不一定明白;即使明白,也不一定需要实践;即使实践,也不一定希望由本就高高在上的连雪饶提醒她。假如努力一定需要一个动力,把情绪发泄在他人身上,远比凭一己之力对抗世界要容易得多。
谁都没有错,只不过不愿意互相迁就,偏偏必须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宫崎骏说,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大海。可是偏偏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无法释怀,无从发泄,无法融入,无法抽身。过着不痛不痒的日子,心却始终不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