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七妹起居的屋子,小石头一眼看到了昨晚他给七妹带回来的野花,静静地养在水里,仍然很新鲜。
不知怎的,小石头觉得自己还不如那花自在鲜活,一进屋他手心就出了汗,嘴里更是有些发干发苦。
虽说七妹做主,他留在了王家,里长那里也登记了户籍,王妈妈还给她买这买那,可是,心里总还是有些惴惴。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七妹会怎么想?
见七妹不说话,在炕桌上给他倒了水,示意他过去喝,小石头迈步上前,竟觉有些义无反顾的滋味。
也好,早点说清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七妹,她们,对他已经够好了……
可是,还是有些舍不得……
心下千头万绪地想着,小石头伸手进怀里,掏了个帕子出来,递给七妹。
七妹只一眼就知道,这是块极普通的料子。边关这一带很多人,金二妮儿还有三妮儿她们,用的都是这样的素帕子。
不普通的,是帕子上绣着八个字。七妹抬起头来笑了笑:“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却知道自己多大了?”
似乎是七妹的笑容太蛊惑,小石头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当时和这帕子放在一起的,还有这个。”
七妹好奇地拿过来,一时却不知道这尖尖小小的物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枚狼牙。”小石头低下了头,“我七岁以前,是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带着我,他脑子经常犯糊涂。这两样,是他清醒的时候给我的。后来他死了,我就自己一个人了。”
“所以,你有可能不是大庆人?”知道这是枚狼牙,七妹也皱起了眉头。一来,她头一次碰这样的东西,心里总觉有些怪怪的;二来,据她所知,北梁和西戎那边,很多马背上的部族,对野兽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仰。大庆开国元勋之一齐文忠公就有一篇游记,记叙了他在北方游历时,见到一些部族虔诚供奉狼、鹰、虎,甚至是猪、羊的例子。
“我不知道。”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好追究、在意的,他也不怕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可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七妹仍在翻来覆去地看那帕子:“这么看来,你今年确实是十三了?”微一沉吟,“如果你不在意,我想让绿绢看看这帕子,她针线上比我懂得多,以前家里专门请人来教过的,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小石头没觉得帕子有什么不能给绿绢看的,也没在意所谓“看出什么”的后果,他眼睛里只有握着帕子的那只手。那芊白的手指头正摸在帕子上,那帕子一直捂在自己的怀里……仿佛自己的心正被攥在那手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喜悦。
“那人说,这两样,是我出生的时候就放在身上的。所以……如果……我可以走的。”小石头低着头不敢看七妹。
“所以,可能是你母亲的东西啊!”七妹有些感慨地说着,高声叫了“绿绢”,又自言自语地喃喃:“怎么北梁那边的人,也有记下生辰八字的习惯吗?”
绿绢进屋,拿着那帕子看了半天,才放下来对七妹说道:“小姐,这帕子的料子和这线都没什么,是市面常见的。只是,这针法有些特别,很精细,有些像是苏杭那边儿的样子,当地会这针法的人应该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