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里今日热闹得大半天,夜深了才将人都送走,可穆笙却没来由得觉得简直冷清极了,她从前没成过亲,可她总觉得成亲不应当是这个样子,夫妻之间该是同起同休,同出同入,同进同退的,若不然,至少天黑之后该一起吃个晚饭的,可见这高门显贵得婚姻也太过冷清了,只至于连见面都难,反倒是这些不怀好意的女人,日日在你面前晃悠,不胜其烦。
这一夜人都散尽之后,没人知道那个新婚才三日的小王妃一个人在厅了坐着,既没哭也没有笑,只是呆呆的枯坐了半宿,那小王妃也不知道她的傻丫头丹易打发了来问的丫鬟婆子,默默得在门口陪着她站了半宿。
其实她也说不上难过或是其他什么,只是有些迷茫,不知来路,不明去处。
这一夜不知有几人安睡,又有几人无眠,可不管如何辗转反侧也不过短短一夜,夜里思绪万千天一亮就都得掩藏起来。
京都里得夏日又燥又热,最热那几天府里人从上到下几乎都没什么食欲精神,连着许多天膳房里按以往份量备得饭食都有剩,天气热堆基尤其馊得快,没几天天整个膳房便蚊虫鼠蚁乱爬,管事地拿不定主意,前后几次报到王妃的院里也没有个消息,急得团团转。
果不其然不出半月便接连病倒了好几个,连管事嬷嬷都跟着倒下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总之这事一下便闹大了,捅到了日理万机的辰王殿下面前。
“什么?什么叫报上去就没了消息”
王府书房里站着好几个管事,此次病倒的有他们手下的人,王妃不理事,他们只得报到王爷这来了。
膳房嬷嬷也十分敬业拖着病体回话来了,“回王爷,奴婢早在七八日前就向王妃院里通报过了,接连又问了四五回,当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崔嬷嬷平日吃得腰圆肚肥病了两天竟然清瘦许多,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
辰王搁了笔指挥亲卫搬了椅子来,让双腿打着颤眼看就站不住的崔嬷嬷坐了下来,才到“好了,等王妃来了再当面说清吧,已经去请了”而后便不在多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穆笙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满屋子的人,坐的坐站的站,如此大的阵仗到弄得她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她压下疑惑先微微福身见了礼。
“见过王妃”一屋子人齐刷刷也向她行了礼,她点了点头受了。
见她来了辰王又搁下笔,冲她伸出了手,“事情复杂,过来坐着说吧”
“是,谢王爷”穆笙微笑着上前几步,牵了辰王的手,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这书房她不是头一次来,先前也来帮着理过书籍磨过墨石,前几日天热还让小厨房熬了银耳绿豆汤送过来,可像今日这样多人,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是头一回。
听着崔嬷嬷的回话,穆笙当即便愣住了,她口中的种种自己不仅一概不知,而且还有许多出入,崔嬷嬷说早早上报了东苑,可自己却一个字也没听着,到现在人都倒了七八个了,她居然连风声都没听到,她早料想今年夏天尤其炎热,前两天还特意交代了院里的尤姑姑,吩咐她去膳房说一声,近来天热熬些解暑下火的汤分下去的,可这事崔嬷嬷却只字未提,但穆笙观她神情言语又不像是说谎。
崔嬷嬷将自己如何回禀,王妃院里又是如何了无音讯,前后种种无不详细的描述了一遍,过程中穆笙始终面无表情没有开口,众人还当她是无话申辩,连辰王都频频看向她。
却不知她听完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她暗暗想到“原来是有人堵住了我的耳朵,遮了我的眼”
一直沉默到崔嬷嬷话尽之时才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辰王道“王爷,此事有疑我要辩驳”
待辰王点又转头吩咐丹易“去把院里管事的尤姑姑叫来回话”丹易答应一声便领命去了。
那尤氏是东苑里管事的婆子,是院里年纪最长也最有资历府里上下颇有些威信,穆笙刚进府时辰王怕她初来乍到难以立威,才亲点到东院服侍帮衬的,院里大小事都由她过手,府里各司不论是传话还是禀事都是与她接洽。
辰王本就不信穆笙会如此处事,自己的王妃是个什么心性,相处下来他多少是了解的,所以也没阻止但还是忍不住发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该先告诉本王吧”说着又从新握住了她叠放在膝头的手。
穆笙一早心里便了然,此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把人叫来一问便知,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着辰王的面,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焦躁,可当他伸手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一颗心顷刻便落下了,原来怕的不过是身旁这人的不信任而已。
穆笙带着一脸笑意抬起头来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眼睛,言语也跟着轻快起来。
“现在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等尤氏来了一问便知,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快些拿出解决之法,接连十来个人病倒得先排查病因,避免下一个”
嗯,对,天热最容易引发瘟症”辰王认同的点了点头,这遭他还没想到,随即冲下头的几位管事道“王妃说得有理,你们各自手底下的人,都各自负责排查”
这事出了有两三天了,众人在此也闹了半天既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茬,不免有些汗颜,一时间纷纷告罪。
丹易不知跑得多快,说话间便将那尤氏传来了。
尤氏虽然为人有几分强势,可见了这场面顷刻便软了腿,正要行礼就听主位上传了话下来。
“跪下回话吧”开口的人是穆笙,她向来冷淡声音里都听不见什么情绪,可就一句却听得尤姑姑头皮发麻,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回王爷,王妃,奴婢……奴婢不知何罪啊”这句倒是真的,她此时的确不知何罪,她从来觉得自己所做都是应当应分的。
“哦?不知?那我再给姑姑细讲讲”
穆笙有个习惯,就是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搓手指,可现在手还被辰王握着,她只能生生忍着,沉了口气接着道“膳房虫蚁成患,至今已经病倒七八个了,崔姑姑说早已通报了可我至今一字未闻,姑姑倒是解释解释”
尤氏听到一半便变了脸色,她的确得了膳房通报,可年年都天热也没见怎么着,再者她对这王妃也没几分真敬重,想着这王妃小门户来的,整日也理不了什么大事,日日不过就是关在屋里算算账,就顺口应了也没当回事,如今事情大了才想起害怕来。
“回……回王妃奴婢的确是听了,只觉得是些琐碎小事,便……没有禀报”尤氏跪地大呼,却声音闪躲毫无底气。
穆笙冷笑一声“我这院里什么时候是由姑姑你做主了”
“不不不,不是的王妃,奴婢只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奴婢……”
穆笙打断了她的支支吾吾,历声道“什么叫大事?膳房何等重要,光是府里便是百十号人吃饭,若是闹出人命你拿什么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