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命结束在朝圣的地方

“呜……”火车穿过隧道，在积雪的高原上，反复起伏。

“我是在八岁那年患的病——NPC，中文名叫鼻喉癌。当时已经是晚期了，那时我还不懂这病意味这什么。”

青年盯着窗外，看起来很迷恋眼前的景色，却没有静静观赏。

“医生已经判了死刑，让家人三五月准备后事。算到如今，已经多活了十三年零六个月。”

火车穿过一排高大挺拔的针叶林，火车内树影斑驳，高海拔的地区，阳光仿佛病恹恹的，就像这个青年的脸。

“我奇迹般地多活了几年，却让我的家，家徒四壁。父母在短短的三个月里，为我续命，花光了所有的钱。最后住不起医院，被赶出来了。”

坐在青年对面的，是个女孩子。车厢里人不多，这一排座位，除了二人对坐，没有别人。等着他讲下去，眼眶微微泛红。少女凝视着青年，虽然面有病态，却掩不住他的俊朗，瘦削的脸庞，坚毅的眼神，星眉剑目。

“我永远记得那天父母的眼神，有对我的愧疚，有等死的绝望，还有……一点解脱。本以为那时就该是我寿终之日。”

“后来家里挣了一些钱，又要送我去医院。那时我已经十多岁，以死相逼，让他们把挣来的钱好好过日子，我还有个妹妹，我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短暂的余生，让他们受苦。”

“没想到我的生命真是顽强，去医院检查，医生大叫着说不可能，病变的地方已经完全坏死掉了，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再后来就没去过医院，我爸妈不相信医生了。我身子弱，没法去上学，就在家里看书。爸妈挣了钱，对我百依百顺，给我买了电脑。”

“我喜欢写作，喜欢读书。在网上发了好多文章，没有写我的病，是关于我所感知的生命。我不想拿生病来博得同情。”

火车又翻过了一座山头，前方的山丘上已经看不到白色的残雪了。少女眼眶又红了一点，也扭头过去，看着窗外。

“再后来，写书挣了一些钱，我就拿着这些钱出来旅游。我去过好多地方，沙漠，大海还有草原。XC是我的最后一站，大家都来这里朝圣，我也来了。”

“我虽然至今没有死，但是我有感觉，我时日无多了。上一站的时候，我晕倒在车上，被医生发现了我的情况，他说我的癌细胞已经扩到了脑子，没几天了。”

女孩的泪珠开始一滴一滴往下落，她想忍，没忍住。对面的男青年一脸平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苍白的脸色，毛线帽下光秃秃的脑袋，泛着光的眼神。

“不过，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人的一生，无非就是这些，喜怒哀乐。我有家人，有自己的爱好，看遍了美景，我已经有了正常人一生要有的东西。”

“只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去上学，上大学。你说的大学生活真好，真希望和你做同学，如果有来生的话。”

女孩开始走轻微啜泣，泪珠也溢出眼睛，加速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慌忙抹了一把，又觉得没什么用，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