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落下的灰尘甚至比那祠堂的西边角屋里还多,厚厚的一层挤压在房子四处,正元刚进去就被呛了一嗓子。好在月色足够亮堂,能让她避开脚下散乱的零碎家具。
院子正中的厅堂下挂着几盏灯笼,俱是同样的深红色,灯笼上雕画着龙凤呈祥,和窗户上四处贴着,但已经破败不堪,颜色发白的囍纸相互呼应。
正元觉得,这或许是某位新娘子未出嫁前的闺房,房间里一应俱全,和屋子外的破败不同,屋子里的东西和布置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不像院子里的乱七八糟,依然可以看出来,这屋子里是有人常过来打扫的,仔细看几眼,还是能想象这屋子当时的热闹。
想到这里,正元突然愣了一愣。
“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正元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是说了一句怎样奇怪的话。
对啊,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房间里的布置,大到桌椅板凳,小到梳妆用具,她怎么会知道它们原本的模样,和该待的位置。
她也是第一次到这间屋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除非
她本来就不是第一次到这里!
正元脑子哄然一声,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为何会进到这屋子里来。
院子里突然传来枯树枝被踩断的声响,虽然极其细微,可正元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脑袋边一阵劲风袭来,正元心口一跳,来不及反应身后就突然伸过来一双手,不顾正元的挣扎捂住嘴就把人往床底下带!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重音走了进来,在房间门口的位置上停顿了几秒,最后打开了一个亮眼睛的东西四处扫视了一圈,抬脚走了进来。
那人带了半张遮住眉眼的面具,只露出鼻子以下的位置,身形高大,个子很高,却稍微有点驼背的样子,他弓腰移到了床头的高凳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又从桌上干净的壶里到了水灌了几口。拍着大腿哼起了小曲。半晌,正元才听到他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奔波劳累的旅人,历尽波折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屋子,整个儿人都瞬间放松了似的。
正元:“”
他伸手摘下了面具。
借着窗外明亮的灯光,正元看清了他的样子。
正元双眼突然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的面容。虽然方才听他哼曲儿就有了猜想,可现在这么看见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她还是有不小的震动。
虽然这张脸和当初相比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化,更沧桑了,下垂的嘴脸甚至能让人看出明显的老态,上半张脸上全是纵横扭曲的伤疤,可是正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应该说,不过他如何变化,正元总是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毕竟是血浓于水,又有谁,会认不出生养自己的父亲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慢悠悠地朝外丢出了几个字:“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黑暗中有人往她嘴唇上轻按了一下,旁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转眼间那人便和正月林一起,站在了明晃晃的月光下。
是花翎。
那人撤走了正要往床底下照的电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刚才那个面具,正元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是小少爷哇,今儿天有点儿闷,小少爷也出来逛逛?”
花翎拍了拍腿上的灰,抬眼望了过去,似笑非笑:“表叔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致,大晚上的也出来逛?”
表叔?
已经带上面具的满坤笑了笑,就算只露出半张脸,也让人能想象出他堆积的笑容:“怀念故人罢了,小少爷也该知道,当初,这里住着差点儿成为我媳妇儿的人,哈哈!不过是怕触景伤情,一个人来这里静静心。小少爷这是”
“也是来散散心罢了,幼年期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表叔应该还记得的。”花翎一双眼睛盯着满坤,突然笑了笑:“那时候还是表叔带我进的门呢,时隔多年,不知道表叔还记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挺想呢。”
“嗨!”满坤突然站起了身,佝偻着身子摇了摇头,抬脚朝外走去:“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想着做什么,咱们都是朝前看的人。”
“也是,都是朝前看的人,表叔这话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