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小破村儿路口的,这辆为数不多的警车前。那人两只手撑着车头,满眼冷峻地看着车上的我和爷爷说道:“放人。”
原本我内心里满是:听天由命!听天由命!也许我的悲惨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啦!
我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爸也不管管我们家里,我可怜的爷爷奶奶和我就靠着家里十几亩地的收成,过着凄苦的生活。虽然生活艰苦,但好歹民风淳朴,周围邻居除了开几句玩笑还都互相帮忙。昨儿个这家的豇豆,今天有是那家的南瓜,到了哪一日我家里包个包子或者饺子的,还得再还回去。
这和我的琅玥山上可一点不一样,送来给我吃不就是供奉我吗?为何还要还来还去?奶奶只敲了敲我的头严肃道:“这是人情,人家给你的,咱不能白吃人家的。”我抱着头委屈地看着她,却觉得理亏——我总是占小便宜,导致如今自己良心不安。
事实证明,没钱万事难。根据我对昊澜国法律的了解,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无非是两个,罚个几百块钱,或者是爷爷被抓进去关几个月。我生怕爷爷被抓进去,咱家又要损失一个劳动力……
所以那人拦在我和爷爷坐的警车前时,我顿时满心欢喜,还以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人道主义者。再看我身边的爷爷,他早已握紧了我的手,满眼的惊讶了。
“不要干扰警察办案好不好?”四周有人忍不住说道。
“我是这个老人和这孩子的监护人。”那人解释。
我忽然间意识到什么,那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但夹杂着一丝局促和尴尬。可是我不该这样的,我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或许这个人?就是我从未见过的爸爸?
我偷偷打量那人,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黑黝黝的胡须,硬朗而轮廓分明,那身影明明高大,我却只觉得他消瘦的厉害,跟在狂风里站着的竹竿子似的。这消瘦的模样,倒像易北。
协商一番,他决定与我和爷爷一起去警局。我瞪着眼睛打量他,他和爷爷寒暄了两句,便是爷爷一直在唠叨,他看着左边的窗外,不做声。
我也看着右边的窗子,不做声。
“霖儿你快,叫爸爸。”爷爷对我说。为了将我乖巧的形象延续到最后,我不得不乖巧地叫了他一声。
谁知这人不知早打算好了还是什么,居然说:“爸,霖儿也不小了,我打算把她接到市里去上学,现在市里面交通设施什么的都好,这几年也辛苦你们了。”
辛苦?你也知道?虽说我算不上什么累赘,但是各方面照顾一个孩子,小镇子上条件又不行,早起晚归的,两个老人也吃不消。看着这自从上车之后就没看过我一眼的男人,我反而不愿意离开爷爷和奶奶……
爷爷看了我一眼,对左边的人说:“你这么突然?这几年你都没回来过,看你妈怎么骂你!而且霖儿不亲你,你又不会带孩子,交给你,我不放心。”说完,小老头也一脸严肃地别过脸摸我的头,不看自己的儿子。
过了几分钟,我和爷爷在车里互相逗乐,笑得正开心,前面副驾驶上的警察没好气地提醒道:“这么高兴?也得解决完这件事。”
我和爷爷顿时沮丧。
昊澜国如今的年代,便是贫富差异很大的年代。富人手握亿万资产,穷人们却将钱几乎都花在了吃上。在坐警车前,我和爷爷都没坐过轿车,所以兴奋了些也是正常。我感受着平稳的座椅,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地更迭交替着,觉得汽车这玩意儿要是放在大齐,会不会带来更多的利益?
想着这个,我差点儿昏睡过去。再反应过来,我和爷爷、爸爸以及掉下河那位的亲属,已经在警察局里面面相觑了。
警察坚持要把我爷爷关起来,他们觉得原因不重要,警察出警得有个结果。比如罚个款什么的。我见状不妙(为我奶奶的钱包、奶奶的心情考虑),只能拿出我的杀手锏——哭,我这位不熟的爸爸不允许警察这么罔下判断。对面那掉水老人的儿女则是觉得,他们的父亲本来不应该掉水的,全因为我们才会掉水,必须要我们赔偿所以的医疗费。
这话一出,我顿时觉得我们家处于下风了,毕竟两头等着给钱,我和爷爷还不是什么所谓的受害者。我心里一凉,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键时刻小孩和老人还是靠不住,小的讲话嫌没什么可信度,老的讲话嫌他不讲道理。关键还是得看我这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爸爸的。
他高大,挡在我和爷爷面前,像个屏风:“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捋一捋。”
一开始他们都似乎一怔。不过很快……
“捋一捋?我们很忙的!我们只想赶紧要一个结果,你们看着办吧!”那家人咄咄逼人道。
“那你们快点儿捋,捋完了交个罚金,把两家的恩怨了结一下。”说这话的我也分不清是刚才的哪一个警察了,只是态度都一般般。
我这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爸爸(不是为了凑字数哟*^▽^*)说道:“我在不远处,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我们家老人转弯的时候,你家老人离我家老人还有一段距离。转弯比较费劲,你家老人在这一段距离里,完全有机会走左边。可他还是选择了路的右边。”
那老人的儿女顿时就按捺不住了:“诶!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这还是我家老人的错?我家老人想掉下去?”
我那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爸爸做了一副“停下”、“听我说”的姿势,说道:“我认为你家老人的事情,错在两个人。一是这个桥的修建者,下面水流湍急,桥离水面三米有余,修桥的人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不给桥加上栏杆?农村老年人还多,河底的石头也多,他们的行为无异是不负责任的。
第二,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着急,也很难过,毕竟你们是做儿女的,而你们的父亲受了伤,现在还在治疗。但是我还是得说,这件事的责任,你的父亲要负一半。是他判断失误导致的。”
听到前半段那几个人还算淡定,听到后面他们就不爽了:“什么叫他导致的?一个老年人,他反应迟钝点,就是他活该坠水的吗?这钱,我们就是活该花的吗?”
这话说的,也叫我莫名火冒三丈,便指着那个尖酸刻薄的妇女说道:“你们不活该花钱,看不好自己长辈,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我们也是活该花钱?你们家老人当着我们一老一小的面摔下去,难道是我们故意的吗?不就是嫌医药费贵吗?”我还想继续说,却被爷爷护在怀里。说到底,我们也不是完全无辜,但是那家人的态度,真是叫我没办法沉默。我真的没办法,看到自己家里人莫名其妙就成为罪人。
说完我的背上还冒了冷汗。几道异样的目光扫到我身上,也不知道带有着什么想法。
“这小朋友这话说的……”
一旁的警察这时候倒站出来了:“行了行了,你们家这个时候不应该陪在老人身边吗?索赔这个时候倒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了,早点把老人看好了不就没这事儿了嘛?怎么滴这位老人也是个过路人,人家可能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你们这两个当子女的能不能负点责任?
这样吧,医疗费两方各一半,你们两家是的确都很无辜,但是碰到一起,那就不是无辜。他们家老头掉水里,却的确也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他还是踩到了你们家老头的轱辘才会掉下去的。那么大年纪遭罪了,子女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挑三拣四的。”
后面断断续续的一些话,倒也中肯。两家人又来回说了几句,爷爷也为自己辩解了几句,随后便还是按那个警察说的来了。
我倒也没什么意见,没有让我们家全权负责,这警察还算是公道。这件事便就这样告一段落。之后回到家里,也是以奶奶痛骂了爷爷,又抱着我那个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爸爸告终。
爸爸他留在了家里。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也知道,爷爷奶奶想让我们都有一个所谓的磨合期。我觉得和爸爸亲近一些了,便跟着他去大城市里生活,如果不肯离开爷爷奶奶,那就还是留在家里上学。
我虽然满肚子的不愿意,但也压根懒得改变大人的决定,便抱着一切随意的心态。我寻思着小学也并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时期,留在家里也没有关系。我现在是小孩子,要和那人搞好关系,那就得趁现在。可一方面我又手足无措了——我怎么知道该和父亲怎么相处呢?
一般与人相处,都会有相同的经历形成的共同话题,可我们的共同话题……无非就是爷爷奶奶。
我们家有一只奶牛狗,我很久以前就喜欢各种动物,对仓鼠松树蜥蜴猫咪啥的基本上是都感兴趣,但是就是对狗没什么好感。
个中缘由,这也要问以前那几头在我山头频频撒尿的狗妖了……
我家的奶牛狗是救了我的命的狗,小的时候(也就前两年)我顽皮,经常路过一些阴深的水沟,便不小心掉入了水沟里。所幸当时我手里抓了一堆漂浮的稻草,但是脚底没个支撑,还是没办法自己爬上岸,便一时只一个头浮在水面上。
真的想想都好笑。
虽然那时候我有一瞬间怕死的念头……谁能料想到那时候救我的,反倒是一条狗狗呢?
爷爷说了,那天的奶牛狗飞奔着跑去找他,咬了他裤腿半天,他觉得不对劲了,才赶过来“捞”我。那画面现在想起来,也的确搞笑。除此之外,我被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白色短袖都变成了黑色。
臭水沟实在是太黑了……
为这事儿,奶奶骂了随意带我出去玩还不管好我的爷爷——孩子的错果然都会归结到大人身上去。我也怪自己这副躯壳,若是淹死了,这试炼算是个什么事儿?难不成我不醒来,就一直在水里泡着?
我家的奶牛狗也是十分争气。
自那天起我就不讨厌狗了,反而明白了昊澜国的人觉得狗通人性是什么一回事。
奶牛狗之所以叫奶牛狗,就是因为这狗毛短,黑色的斑块就一块一块儿地点缀在白色的绒毛上。看体型倒像是细毛犬,长手长脚得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