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本宫也是受人蛊惑,才出此下策的,还不是为司马家好嘛,杨骏对诸王忌惮得狠呢,尤其是你楚王。他若真诛了司马亮,你司马玮还有命在这捉弄妾身吗?”边说边往司马玮身上靠,犹如八爪蜘蛛,甩都甩不开。
贾南风左一口本宫,右一口妾身,听得司马玮十分厌恶。他闪到一旁,冷冷道,“皇嫂请自重,时候不早了,皇弟先行告退。”
言讫,司马玮穿衣梳头,摔门而出,再不听贾南风破口大骂。
从金凤楼出来,司马玮沿着长乐巷一路前行,雨越来越大,他也不避。他想让雨水褪尽心里那份罪孽与屈辱。他乃堂堂楚王,怎么就和皇嫂不明不白地缠到一起。他不由想起去年今日。
彼时,洛阳城歌舞升平,无时不休。司马玮架不住贾谧三番四次游说,终于下定决心来到长乐巷,他想看一看,传闻中倾城倾国,柔情似水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贾谧轻车熟路,很快醉倒在温柔乡,司马玮瞧着那些庸脂俗粉,实在提不起兴致,便四处游荡,想找个清静的地儿。
不知怎的,就进到一间装饰豪华,金碧辉煌的大屋里。屋里香气四溢,窗桕雕龙画凤,艳红色床帏低低垂着,恍如仙境一般。司马玮头脑发涨,视线变得模糊,朦胧中,仿佛看到几个女子走来。
等他再睁开眼,看到贾南风正对他吟吟笑着。她浓妆艳抹,脸上搽了厚厚一层粉,嘴唇艳得像是喝过血。三分像人,七分倒像厉鬼。
那一幕,司马玮至今做梦都会惊醒。
司马玮早有预感,他会命丧这个女人之手。
洛阳城无论如何不能再待下去,他得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刚出巷口,司马玮便遭到巡夜士兵盘查。国丧期全城戒严,戌时过后严禁任何人上街。司马玮正生闷气,又被当作犯人审问,顿时无名火起,挥刀便砍。司马玮武艺颇精,奈何对方人多,渐渐落得下风,险象环生。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挺身而出,喝止众人。
借着火光,司马玮认清来人面貌,正是太子舍人张轨,当然,太子践祚,张轨作为东宫心腹,暂迁散骑常侍。
司马玮匀匀气息,倒头拜道,“谢张将军救命之恩!”
张轨慌忙还礼,“楚王贵为皇胄,如此大礼,反倒折煞末将。”
“张将军生性豁达,有勇有谋,救凉州于倒悬,实乃大晋栋梁,只是无缘拜会,今日方得一见。”司马玮言语恭敬,打心里敬佩张轨。
“此地非说话之地,请许末将护送楚王回府。”
待一行人离去后,街角处一方帘子轻轻落下。
楚王府中。
楚王和张轨秉烛长谈。
司马玮知道张轨已左迁散骑常侍,常伴陛下左右。先帝新崩,城内有不少亡命之徒打家劫舍,张轨正巧在宫里待得无聊,便想出来透透气,不料正巧遇见自己和巡城士卒打斗一幕。
张轨劝道,殿下性子直爽,见不得灯下之黑。可人心难测,正值非常时期,殿下行事还是小心为好。
“父皇尸骨未寒,洛阳便已起了乱子,如此下去,社稷危矣!”司马玮扼腕叹息。
“有诸王在外震慑,杨骏胆小如豆,短时内不敢逾矩,楚王还是早回封地,以免落人口实。”
司马玮陷入长久的沉思。
翌日天明,雨势渐渐小了下来。
寅时整,景阳门缓缓开启,千骑鱼贯而出,之后便是数万人的送殡队伍,新君、皇子、嫔妃、各品秩官员,按顺序排成行列,浩浩荡荡。从洛阳城到峻阳陵,不过五十余里,先头骑兵已到山下,后军却还未出城。这短短五十里路,成了晋武帝司马炎的最后一程,带着一统天下,威加四海的荣光,带着太康盛世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