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无田可种,无屋舍可居,换做是你,会怎样?”
“大不了去打猎,过饮毛茹血的日子,胡人不都这么做吗。”
“如果朝廷圈了你的地,封了你的山,连一片放牧的地方都不留呢?”
“那就只能行乞,当流民了。”
“如果连行乞都不得,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叛军抓住,稀里糊涂地人头落地呢?”
“落到这步田地,生路已到尽头,只能效仿陈胜吴广旧事了。”
这话说完,李良大感不妥,赶紧紧捂嘴巴。
“无妨,你跟老百姓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
“这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凉州战事若此,与胡人民风彪悍究不无干系,究其原因,实乃朝廷所逼。”司马攸面色发红,内心波涛汹涌。
李良一脸惊恐,示意司马攸不要再说下去,不但晋帝国,早在汉魏之际,胡人就被当做野蛮人,被中原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赶到天边去,司马攸这番话可谓亘古奇闻。若被朝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听到,肯定大做文章,堂堂齐王,煌煌贵胄,竟然与下三滥的胡人勾搭到一起了。
然而细细琢磨,他倒觉得有理。
司马攸欲言又止,吩咐李良多多张贴告示,妥善安置流民。
政令推行下去,很快见到药效。
各族百姓纷纷归附,有鲜卑人,匈奴人,羌人,羯人,氐人,武威城一度人满为患。人们争相箪食壶浆,犒劳官军,凉州的阴云正在散去。
树机能躲在山里,看到了一角晴天。军事上,他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但遇到这种不杀人,只诛心的对手,反倒束手无策。有一点他很清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恐怕他的军队会自行瓦解。他打着“饮马洛水”的口号,广召凉州鲜卑人,数日内便集齐两万大军,在武威城附近的山林中结寨,磨刀霍霍。
司马攸和一干将领立于城头,苦思退敌之策。
连日来,武威附近不断有小股鲜卑骑兵袭扰。霜降那天,这些零散骑兵终于集合成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朔风凛冽,旌旗招展,秃发树机能不断在城下叫嚣,刺激晋军出战,鲜卑人极少攻城,一则缺乏经验,二则缺乏巨大的攻城武器。
晋军紧闭城门,对城下敌军的叫嚣不理不睬。
这日清晨,司马攸仍像往常一样登城巡查,他发现敌军有了新动向,骑兵不再像往常那样叫嚣,反而马尾拖着树枝,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往来奔驰,不一会儿便灰尘漫天。
不好,敌军要攻城了!司马攸赶紧命人击鼓。城内士兵听到鼓点,迅速列阵涌向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