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乌闭上眼,似乎在回忆遥远的往事:坠地的巨龙,满地的残尸,一身深蓝龙血的文承安,和一个可爱的女子大睁着的浑浊的双目。
“只要能杀了文承安……”尹明乌轻声呢喃。
共工辰的身形在一点点变高大,头发、眼眸、眉睫渐渐褪成冰蓝色,额角出慢慢鼓出蓝莹莹的,有二寸长的龙角,身后淡蓝荧光凝聚,出现一条龙尾。尹明乌抬头看着共工辰身形的变化,没有笑,但面容中满是欣喜。
“你隐藏的很好。”尹明乌道。
共工辰抬手看看釉面光泽的蓝色尖锐指甲,平静的说:“我共工辰千年修为,怕是除了你,第二个人再认不出我。”
“我为通灵掌门,也逾千年了。不知我与殿下谁更长寿些。”尹明乌咧着嘴强笑道。千年,他是这六位掌门中资历最深的,他看过太多变故,一双眼逐渐冷下来,一张面孔也渐渐坚硬。
共工辰一不小心带着上位者的态度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选择潜入这个最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门派?当然,九黎山是个原因,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修蛇昂起蛇头,一线瞳孔盯着共工辰看。共工辰笑着摸摸它的头,尹明乌出神的看着一龙一蛇:“因为你在这里绝对安全,文承安手段再高明,也不敢踏入幻生千山半步。”
“是啊,这里毒虫蛇蝎,沼泽瘴气,再高的修为也耗不住。”共工辰观赏着黯淡灯光下墨玉般的蛇鳞,神态悠远,但语气中尽是怆然:“没想到文承安能强到这种地步,本宫堂堂龙宫太子竟要如此狼狈地躲他。”
“千古第一人,这一声不是白叫的。他的天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不甘,但尹明乌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第一人又如何,为了本宫惨死母后的无依魂魄,本宫定要不择一切手段杀了他,为母后,为龙族报仇!”说罢,他看向尹明乌:“你呢?你为何很他。”
尹明乌低声说:“也是为一个枉死的人复仇。”他声音很低很沉,仿佛不想惊动蛰伏的悲惨记忆。可面上的痛苦神色已经展露出他悲伤的一角,但通过这一角能窥见海面下整座冰山。
共工辰也不想深问,继续说:“若要借九黎山之力,你能否找到可用之人?”
修蛇顺着石柱爬上去,硕大的身躯仿佛能把石柱拧碎。尹明乌一直随着它看:“有一人。”
“何人?”
尹明乌把脸转向共工辰,语气森森:“此人在寒川。”
影流,寒川,疏影楼。
平静了几日,那锥心的痛慢慢变成微微的刺痛,不去在意也可勉强忽略了。孟依桥慵懒晚起,换了衣服,束了发,拿起面具,又叹一口气又放下,起身向修习场去。
修习场是一个花岗岩大平台,旁边最大的建筑是兰台,弟子就寝的地方,其余设有食堂、书阁等建筑。孟依桥到了修习场,先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嬉笑着。
孟依桥好奇地走近,却看见人群中间的人是元魁。他提着刀,那把刀拿在青年手里算是灵巧轻便的,可在他手里如同巨刃一般,双手才能举稳。元魁脸蛋灰扑扑的,胳膊有一处擦伤,瘪着嘴,大眼睛里含着泪,旁人还起哄叫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哈哈哈,太好笑了。”一圈人毫无顾忌的笑着,还有几个人不住地推搡他。小小的身体左歪右倒,却倔强的不肯摔倒。
“放肆!”孟依桥怒喝。霎时间人群噤声,纷纷回头看去。他们一开始还怀疑这个宛若天人但满面怒色的男子是谁,琴心拳头举在嘴边略大声地咳了一下,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一直未露面的影流掌门,立刻弯腰拱手,一群人心中有愧,稀稀落落的问候几声。
元魁见孟依桥,掷下刀,几步跑过来抱住孟依桥的腿,脸紧紧贴着他的衣服,孟依桥用衣袖护住元魁的身体,怒道:“你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孩子!”
一个弟子毫无眼色地开口:“掌门,他,他连单刺都使不出……还”
“闭嘴!”孟依桥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他连把后半句“还称是您的徒弟。”咽了回去。
一个姑娘把话接了下去,不满道:“他还说掌门您是他师父呢。”
孟依桥感到元魁抱住自己腿的手又收紧几分,很是心疼,立刻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元魁就是本座的徒弟,你们欺负他,就是对本座不敬!”
弟子立刻低下头,不敢做声。琴心本不在那群嘲笑元魁的人中,但掌门发火也只好跟着罚站,还冲孟依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刚刚那些人,绕子归山跑一周。”孟依桥说完,一群人愣怔一会儿,也不敢出言反抗,低声领命。孟依桥怒气冲冲地抱起元魁转身离开。琴心立刻板下脸声严厉色的催他们去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