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之间挤出的天使,人类却是淡然自若的样子。
将吉马艾斯一系列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的人类脸上依然是那副难以令人信服的虚伪笑容。强忍笑意的人类向着被人类身上的力量压制而显露出软弱态度的傲慢生命无奈点头。
“您说得没错,吉马艾斯阁下。”
在吉马艾斯无可探究的、低垂的眉眼之间,少年那在方才才转化回灿金色的双瞳之中闪现过黯然。
“我会减少对于它的使用的。”
“毕竟,我的存在还不止于此。”
他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他还不甘心为了这种事情去死。
这只是……他已然开启的长篇生活的一部难以记叙的短短篇章……罢了……
然而在抬眼之中,那璀璨无比的黄金瞳却再没有任何落寞。就如那绚丽的星空在白昼之时的景象并非是消逝,而仅仅是被遮掩一样,那没有阴霾的白日不过是帘幕,将一切黑暗遮掩罢了。
“感谢您的提议,我会记在心上的。”
这种击出重拳却仿佛只打中水面的感觉……
吉马艾斯气得咬牙却不好再说什么。
简直不知道自己特意来见这家伙是为了什么!
吉马艾斯对之前的自己万分愤恨,却只能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我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已经不打算再呆下去的吉马艾斯掀翼后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是人而非人的生物与其下已然下定决心的人类开口,“但你应当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吉马艾斯提醒地上的人类。随后在人类的注目之中,那伸展着黑白双翅的生物头也不回地向辽阔无垠的天际飞掠。
被蛮横地留在原地,只被允许见识他的背影的人类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举起自己的右臂,那不祥却在青白皮肤之间越发显眼的浓黑色纹路依旧在那里耀武扬威。
“……当然还记得。”格罗深长地叹息着,蹙起却依然带着笑意的无奈神色之间却是无边际的无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呢……”
五日之前的十日之约已经过去了一半,即便他此刻反悔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在没有了夏王朝作为顾虑的此刻,他只会更加的一往无前罢了。
然而在一瞬间无奈的叹息之后,这个人类便已经收敛了软弱,他行至方才坐下的位置之前,目光注视着那藤椅上的一点,但开口之间的话语,绝不是说给那非生物、没有思考能力、没有意识的藤椅说的。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格罗转头,将视线聚焦在被无数灌木掩盖的巷径之间。
“米瑟王国的,女皇陛下?”
“这说话的语气……是把这里当作了你在魔塔修习时的房间了吗?”身着浅粉色丝绸宫裙的女人拨开了面前遮挡的枝叶,将那些开玩笑一般的遮掩物从自己眼前拂开。
“虽然你确实是埃娜带来的客人,但是这也不代表你能对我无礼!”话语之间,那女皇的脸上难得的有了怒容,“就算魔塔避世修行,但也请你注意一下凡世的礼节吧。”
“魔塔的法师阁下。”
然而站在此地统领者身份上的女人并没有足够的资格震慑那少年。
名为格罗的、来自东大陆的冒险者,只是在被女皇严厉斥责之后,缓缓躬身,向那在西大陆之间尊贵异常的女性行礼。
“感谢您的忠告,阿修雷陛下。”少年人起身,那神圣无比的灿金瞳之中是全然的、带着感谢的善意。
“我记住了。”
对方的态度如此诚恳,倒是让露西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噎住话头的女皇转眼之间便找了另外的话题。
“你是谁。”
她已经见到,那伸展着黑白双翼的奇特生物。作为与创世神殿为敌数百年之久的国度,米瑟王国早已经掌握了太多有关于梵穆教国的情报。
伸展翅膀却没有鸟喙、除了身后的羽翼之外与人类没有更多差别的生物,在米瑟王国所掌握的传说之中,只有一例是符合的。
传说中,与始龙贝贝丝、精灵族的生命树一般被创世神亲手创造的生命天使吉马艾斯。
然而关于这位的传说早已经消却万年,只是存在于创世神殿撰写的书籍之中的一个符号罢了。如果不是方才亲眼所见,露西只会在往后是数十年之间秉持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认为那只不过是创世神殿为了聚集信众而编写的谎言罢了。
然而,眼前的事实是做不了假的。
即便是将创世神殿视为仇敌的米瑟王国的实际掌权者,露西阿修雷也不得不承认,那创世神殿流传了数百年的史书确实正确。
但由此也引发了她一个全新的疑惑。
面前这个,与存在了数千年的、属于创世神殿的传说相谈甚欢的少年法师,究竟是什么身份?
没有任何头目。
即便是她动用了属于女皇的情报网搜集埃娜身边的一众人等时,眼前的法师与他那名为娅嘉的随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资料。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突然存在的生命一般,没有任何过去,存在的记录也如海中沙石一般难以捉摸。
但这样的人就在埃娜的身边!就在她米瑟王国的皇宫之中!
难以抑制得,露西产生了不安的情绪,而作为这份不安的源头,她希望面前的少年能够为他的存在做出合理的解释。
她不能容忍有创世神殿的奸细潜伏在米瑟王国,她不允许有创世神殿的刺客潜伏在埃娜的身边。
这两者,不管是哪一方受到伤害,都是她难以接受的。
所以
露西注视着那静立在她面前的人类法师,属于常年没有运动的生物的苍白色的脸上却是安然的笑意。然而杀伐果决的女皇绝不会为这样的笑容迷惑,她只是在抛出问题之后,平静而冷漠地与那双灿金色的双瞳对视,那如冰的颜色之中亦是如冰雪一般的漠然。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那少年总算开口。
“我是东大陆的冒险者。”
“只是这样罢了。”
在女皇全然的不信之中,他继而言道:
“我绝不会参入米瑟王国与梵穆教国之间的斗争。”
“关于这一点,还请您放心。”